尼尔注意到波拉克的异常体质,是在向他坦白了自己在变形课上的过失,因此迎面吃了对方一拳之后,那一下打断了出拳者四根掌骨。
这其实很奇怪,因为当时他在看到对方气急败坏地抡起拳头的时候便已经偷偷地将身体向后仰了,况且仅凭佛盖尔先生芦柴棒一样纤细的手脚,也几乎不可能挥出足以令骨骼断裂的沉重一击。
第一眼没有看透他背后隐藏的巨大商业前景——是的,我指的是在从他身上榨取利益这重意思上的——是作为商人眼光还不够老辣的证据,尼尔坦诚地承认了这一点。只是亡羊补牢未为迟也,只要还在可以弥补的时限以内,这样的小小失态就算不了什么。
波拉克·佛盖尔文质彬彬的相貌不过是个假象,真正的他远比外表看上去要暴躁得多。不过,这一点并无损于他有资格进入拉文克劳就学的头脑,而一颗单纯的心往往更容易被蛊……我的意思是说服。在围绕他不愿为人所知的小秘密进行了一番友好的解释、磋商之后,尼尔几乎没遇到多大障碍便延揽到了一个愿意什么都不打听、只埋头干活的优秀协助者。
他的个性、才华以及身上其他种种的优秀品质,使其非常适合从事这种枯燥、艰深而且极其浪费时间的文案工作。
不过可别当面告诉他这些,人被夸赞得太过可是会骄傲的,对吧?
……
……
迈克尔并不清楚自己的室友正在谋划什么十恶不赦的剥削行为,他是被下课的钟声从睡梦中叫醒的。作为一个有无限时间可以浪费的鬼魂,宾斯教授从不拖堂,每次都在钟声响起之后准时合上课本飘然而去——当然是走黑板离开教室——因此学生们可以肆无忌惮地打哈欠和伸懒腰,而不用担心伤害到教授的感情。
如果他还有感情可供伤害的话。
顶着一脸红印子的迈克尔顾不上整理仪容,他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站起身,强撑着惺忪的睡眼四处寻找尼尔的踪迹。这并不困难,因为后者此刻就在微笑着冲他招手。
“科纳先生!很抱歉我今天有事耽误了一会儿,我……啊,哦,请用手帕吧,科纳先生,在说正事之前先擦一下眼角……看来您昨晚休息得不是很好,如果您有需要,我可以开点药给您吃。”
“不,谢谢,我还是等五年级之后再去吃那种要命的玩意吧!”迈克尔羞恼地涨红了脸,一把夺过对方递过来的白色手帕,在自己脸上狠狠抹了两把:“该死,你到底跑到哪儿去了?我一直在找你!”
“啊,一点这事,一点那事……”尼尔含糊其辞地耸耸肩,“何必拿我微不足道的烦恼来牵扯您的精力呢?”
迈克尔的表情看上去显然不太喜欢这种敷衍的态度,但最终还是屈服了。他翻了翻眼睛,从长袍口袋取里一个手掌大小的木盒,盒子上系着绑绳。
“我回宿舍去拿课本,结果正好撞见这玩意打破窗户从外面飞进来,正好掉在你的床上。”说到这里,他心有余悸地打了个哆嗦,仿佛回忆起了玻璃碎片擦着鼻尖飞过的感觉,“我扒着窗口向外看的时候,看到那只六只翅膀的大鸟从塔楼外面飞走了……你能在下次有什么更危险的东西从窗户飞进来把我砸死之前提醒它一下吗?”
这句话的措辞是那样的卑微,而语气中被怒火所熏染的辛辣讽刺意味又是那样的明显,让尼尔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他从迈克尔手中接过木盒,托在手上掂了掂重量,心中顿时了然,但嘴上却丝毫没有公布内容物的意思。
“太妙了,科纳先生!长此以往,您说不定能成为一位像雅洛斯拉夫·哈谢克那样无与伦比的幽默讽刺作家,很多人说《好兵帅克》是低俗小说,但我不这么认为。1975年那伙从属于罗姆人极端份子的走阴巫师试图在布尔诺举行恶魔召唤仪式颠覆政权的时候,应该顺便把他也一起复活过来,让他把那本书的结局写完的——您知道什么是罗姆人吗?就是你们英国人说的吉卜赛人。”
——梅林在上,又开始了。
迈克尔·科纳的拳头几次握紧又松开,但在另一方面,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因为得知在他出生前不久还有这样可怕的事情发生过而吃了一惊,当时整个英国都被笼罩在神秘人的恐怖阴影之中,根本无暇关注国外的奇闻异事。如果认真听听魔法史课的话,或许也能了解到不少类似的内容,但那作为满足好奇心的代价未免太过沉重了一点。
“好了,别胡扯了,先告诉我那里面究竟是什么!”
“好的好的,别这么着急,科纳先生。”尼尔讪笑了一下,用指甲在绳结上轻轻一划,把断开的绳子拂到一边,揭开了木盒的盒盖,“您还记得那个镶了蓝宝石的鹰形胸针吗?就是试飞的时候被一只蠢鸟当成猎物抓走弄得七零八落的那个?看来替代品终于完成了。”
迈克尔好奇地凑上去看,只见在深红色的绒布上,安静地躺着一只用蓝色玻璃雕刻成的雏鹰,眯着眼睛,脑袋枕在一侧的翅膀上。仔细观察,可以看到它的身体正重复着微弱的起伏,似乎处在睡梦之中,连那样野蛮的投送方式都没能把它惊醒。
“我把那件事写在回执上寄回宗门去了,想必大长老对此一定已经有了公论,不然它不会这么气急败坏——您瞧,那杂毛东西这是在报复呢,它就是想看看我们因为窗户破了个大洞而头疼的样子。”
“你们在赌气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我的脑袋因此开一个大洞的风险吗?!亏我还替你瞒着这件事没告诉弗立维教授!”
“那真是十分之高尚的表现,容我向您致谢,科纳先生,我保证会在有人注意到之前把窗户上的破洞搞定的。”尼尔恭顺地鞠了一躬,但同时也扣上了盒盖,将玻璃鹰隔绝在了迈克尔若有所指的视线之外,“别担心,我不会忘记您今天的恩情。”
小算盘暴露了。碰了一鼻子灰的迈克尔有些尴尬地在脸上挠了挠,不过还没等他考虑好是该坦白承认自己小小的贪欲,还是干脆用打诨蒙混过去,嗅到尴尬气氛的尼尔就先一步岔开了话题:
“说到这个……您给自己的飞天扫帚取过名字吗?”
……
……
尼尔说到做到,当天晚上,宿舍里打破的窗户就被他悄悄替换掉了——谁也不知道具体是在什么时候做的,也没有任何人看到他搬运着形似窗玻璃的东西进入或离开过公共休息室。迈克尔只知道在他当晚就寝前,破掉的那块玻璃就已经被换成了一块四角雕刻有绣球花图案的高级品——尽管风格与周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倒也别有一番风趣。
……
相比之下,奎利纳斯·奇洛的这一晚度过得就并不怎么平静了。
理所当然的,霍格沃茨的门禁制度只对学生有效,身为教师的他,无论何时在城堡中行走都是再寻常不过、轮不到他人多嘴的事情。即便如此,奇洛在移动时依然显得小心翼翼。
他可不想在这种时候被费尔奇之流抓住寒暄,啰嗦一通关于为何不能给与他鞭笞学生的许可云云的废话——说实话,阿格斯·费尔奇那残忍而扭曲的性格其实很适合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只可惜奇洛的主人从来不屑于接受卑贱的哑炮。
没错,哑炮,他难道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吗?真可悲。
奇洛突然打了个寒战,从脑后传来的刺痛让他惶恐不已,赶紧将脑子里多余的想法驱逐了出去。主人还在等待,现在不是满足自己虚荣心的时候。
深夜的城堡走廊空空荡荡,奇洛娴熟地一连转过好几个拐角,悄无声息地朝外面走去,显然早已不是第一次走这条路。轻轻推开几乎从不上锁的大门,穿过草地和大湖,禁林便近在眼前了。
透过猎场看守小屋的窗户能看到里面的灯光,看来那个连巨怪都不如的傻大个已经结束了今晚的巡逻。对奇洛来说,这又是一个好消息。
脑后的刺痛越来越强烈了,他脸色苍白地低下头。
“是的,我知道……请您稍等片刻,我——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请您原谅!”
主人已经急不可耐了,必须加快速度。
他毫不犹豫地拔出魔杖,快步走进了禁林深处。深夜的禁林几乎是一片纯黑,他可以靠夜视咒来对抗这片黑暗,却没有能让自己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快速前进的办法,奇洛只能一边跌跌撞撞地前进,一边祈祷能快一点找到今晚的猎物。
禁林中的独角兽数量已经开始减少了,然而主人的需求却在日渐增加,这让他很是焦急。
“!不,不,我并没有……宽恕我,主人!宽恕我!”
正当奇洛忙着为自己又一次的失言求饶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他立刻屏住呼吸,将身体缩进树后面的阴影里。禁林里有马人在活动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奇洛之前也好几次遇到过他们的巡逻队,马人不关心独角兽或者其他什么生物的死活,只要不被他们直接撞见,自己就不会有麻烦。
然而今天,情况好像稍微有点不对劲。
周围的马蹄声越来越多,明显超过了一支巡逻队应有的规模,没等面色铁青的奇洛想明白其中的原因,背后便响起一声雄浑的怒吼——如果尼尔在这里,一定能听出巴雅泽的声音。
“我看到他了,他在那儿!”
话音刚落,一根黑曜石做成的箭就飞了过来,奇洛下意识地把头一低,箭矢紧擦着头皮飞过,把他巨大的头巾整个钉在了身后的树上,紧接着便是乱箭齐发。他怪叫了一声,甚至顾不上施法,赶紧用双手捂住后脑勺,一路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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