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装饰很普通,人也不多,这里更像是古香古色的休闲处。早有小二送茶水和点心,向冲向我眨眨眼,低声道:“这里的客人,都不是一般人,不要去打扰,更不要去偷听,我去去就回!”说着,拉着平六哥出去,想必是谈些心腹事。我默默喝着茶,看着外边的风景。
这里极为幽静,窗外是幽静的小树林,甚至可以看到小树林外的小溪,几只鸟儿在院落里跳来跳去,竟然和老家有几分相像。我不禁想起老家,嗨,几天前,我还是一个年少懵懂的游方郎中,如今却在京城里,穿着漂亮的衣服,成了锦衣卫!变化实在太大,如同做梦一样!
不多时,一位少女悄然而至,面容清秀,提着茶壶,看见我,略施一礼道:“大人,我是店里的舒儿,给您添水了。”她神态自然,毫无扭捏之态,我接触女子甚少,急忙起身道:“多谢姑娘,我叫张英,以后会经常来的。”舒儿莞尔一笑,动作熟练地蓄满水,道:“大人慢用!有事招呼一声。”说着,转身去了别处。
我重新坐下,感觉自己脸热热的,一阵喧哗声忽然由远及近而来,甚是抓人耳朵。我不禁闻声望去,一群花花绿绿的人们沿着那小路信步走着,一个个步态轻盈,神采飞扬,彼此间顾盼生辉,只是浓妆艳抹,更加妖娆。这些人分明是男人,不用说,一定是宫里的公公们了。只是身旁的两名锦衣卫的人,显得特别庄重。
年纪都在三十左右,一人剑眉星目,鼻直口方,些许胡须,另外一人则是四方大脸,络腮胡须,瞧服饰应该是锦衣卫中的百户大人。
这些人闹哄哄奔平家老店而来,我还在观看,闻声而来的向冲只瞧了一眼,赶紧拉起我道:“我们快走,别让他们看见了。他们是东厂和钱、谷两位百户大人。”说着,便拉起一头雾水的我。
我没有多问,毕竟人生地不熟,顾不得喝茶,跟他闷声出来,平六哥早在外面观望,看我们一眼,示意我们走侧门,自己则急匆匆出去迎接那些人。我们刚出了侧门,原以为可以直接走,不想刚打开门,迎面碰到几个戴着尖帽,褐色衣袍,脚步匆匆,白皮靴嘎嘎直响的人进来,他们后面是一位戴圆帽,皂靴,胖乎乎的人,因为低着头走路,我们险些碰到对方。
“咦,你们是锦衣卫的?”对方一人下打量我们几眼,发问道,声音带有几分不满。
看来向冲并不认识他们,极为恭敬道:“正是,我们是北镇抚司慕容钊大人手下向冲、张英,因外出口渴,到这里喝茶歇息,马回去。”
那人还要言语,胖乎乎的人笑了,道:“老唐,算了吧!既然是慕容兄弟的属下,大家又都来自同门,就一起吃个酒吧!”
向冲吃了一惊,拱手道:“敢问大人是?”“我是东厂领班季了(liao)凡,叫我老季好了!”季了凡笑嘻嘻的样子,让你无形中有了一份亲切感。
向冲和我赶紧一起施礼,道:“岂敢,岂敢,季大人,属下有眼无珠,还请多担待!”
季了凡呵呵一笑,道:“客气什么?我和你们的慕容大人情同兄弟,你们就不要外道了。”说着,就要带我们进去。
“多谢大人好意,只是属下还要回镇抚司,就不打扰大人的正事了。”向冲急忙说道,季了凡看着我们,虽然满是笑意,但我能觉察出他在偷偷观察我们,而其他的人,也对我们满怀警惕。
季了凡道:“这叫什么话?我们来这里是消遣,平六哥也不是外人,我常年在外,镇抚司咋样了,都不清楚,正好今天有机会,大家坐一坐闲聊,岂不是很好?”他说着,冲其他人一使眼色,这些人便四处散开,估计是察看四周情况。
我不知季了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能感觉到向冲很着急,只见他深施一礼,道:“大人,您这可羞杀属下了,我不过是个校尉,每天就是听些吆喝,镇抚司有什么大事,我们确实不知。您知道,我们的身份,连听涛阁的小院子都进不去的。”
季了凡哈哈大笑,走过来,用力拍拍向冲的后背,向冲脸色都变了,估计是疼的,只听季了凡道:“说的倒是实话,镇抚司的规矩太多,人分三六九等,普通校尉确实难已知道。赶明来东厂吧,我们这里可是亲如一家。”向冲忙笑道:“多谢大人好意,若有机会,一定过去!”
屋里有人开口道:“老季,你就算了吧,让两个小崽子赶紧回去,我们还有事谈,庄公公等着我们呢!”说话之人声音威严,季了凡收敛笑容,恭敬道:“是!”
我们走了出来,向冲长出一口气,扭扭身子,道:“这人力气好大,疼死我了。”我不觉奇怪,道:“东厂怎么这样厉害?”向冲没有多说,道:“以后你就知道了,我也不太清楚,只是锦衣卫里说,不要得罪东厂的人。”继而又神秘道:“谷、钱还有这位季百户,都是锦衣卫里响当当的人物,就算是廖千户,也给他们几分薄面,但在东厂公公眼里面,和我们差不多吧!”
我“哦”了一声,还想再问,却听见哐哐的锣声,俄而看见一队人马从前面街道走来,铜锣敲得震天响,彩旗飘扬,四五匹高头大马前面开道,其中一少女一身劲装,骑在马,模样长得俊俏,英气勃勃,只是带了几分傲气,其余皆是家丁,一个个得意洋洋。一行人非常耀眼,不知道是哪家豪门?
向冲嘻嘻一笑,低声道:“这是寿宁侯的千金宁溪小姐,别看人长得漂亮,我们可跟她吃了不少苦头。今天应该是出去游玩,还好,没让锦衣卫扈从。往常出行,一道手令,我们就得跟着,这小姐登高涉远,爬山渡河,不再话下,更是喜欢戏弄我们这些当差的。”说着,脸竟然有了几分愁容。
我瞧他说得凄苦,不觉有几分同情。谁知他忽然一笑,道:“不过,这小姐虽然有几分跋扈,但赏赐起来可是大方,全然不像她吝啬的老爹!”半日相处,我们已经熟络,他犹如乡下的伙伴胡海三,我一直憋着自己的本性,如今瞧那小姐漂亮,不觉笑道:“这小姐千金之躯,如何肯和你们为伍?想必是你胡思乱想吧?”向冲摇摇头,道:“这张家,乃是当今皇后的娘家,有权有势,宁溪小姐生性泼辣,听说不喜欢女工,舞枪弄棒不在话下,我们跟她出去过,确实是个难伺候的主。”我瞧他说得认真,不觉笑道:“你也得了不少好处吧?”
向冲嘻嘻一笑,道:“这都让你看出来了,我们做差役的,嘴甜手勤,肯定有好果子吃的。”
向冲一面说着,一面从怀里掏出几枚果子来,道:“顺手牵羊,本来可以坐在那里吃几盏,算作给你先接风,不想都被那些人给搅和了!”我顺手接过来一枚果子,笑笑道:“多谢你了,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我们算是兄弟,有福同享!”向冲高兴地点点头,拍拍我的后背,道:“你真壮实!”
正说间,侯爷府那队人马走了桥,路的行人本来都让到了两旁,偏偏不知从何处冒出一个算命先生,戴着灰色的瓦楞帽,穿着一件褪了色的宝蓝直裰,趿拉着双布鞋,目光直勾勾的,脸带着笑容,一手举着牌子,一手拄着竹竿一点一点的,步履虽是蹒跚,却毫无顾忌地往前走,看样子是个瞎子。前队开道的两个家丁急忙前阻拦,喝道:“靠边,靠边。”那算命先生也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故意不走,仍然往前走,家丁不耐烦,伸手便去拉算命先生,算命先生仿佛看到一样,未等他们靠近,疾走几步,竟然从二人中穿过去。
我们大奇,却见算命先生仍然徐徐向前,几乎冲撞到中间队伍。那宁溪小姐瞧在眼里,任由那算命先生向前,待到近前,马鞭一甩,“啪”地一声响,直接袭向算命先生头顶,算命先生似乎慢了脚步,像是转身,那马鞭竟然躲了过去,竹竿轻点,竟然点中马的左腿,那马“嘶鸣”一声,腿一软,竟然瘫倒在地,宁溪小姐在众人惊叫声中落马,亏得她身体伶俐,双脚早已离开马镫,却也在地一卧,未等宁溪小姐起身,算命先生竹竿已经直点过来。宁溪小姐马鞭却不含糊,忽地卷过来,算命先生“咦”了一声,躲过马鞭,两个家丁扑了来,算命先生竹竿左右一点,点中二人胸口,家丁顿时仆地,而他仍然奔向宁溪小姐,竹竿又点了过来。此人绝对是有功夫的,而且不是瞎子,是刺客!
眼见宁溪小姐回鞭不得,脸露惶恐之色,我说了声“不好”,手里的果子“嗖”地打了过去,若说是石子,自然会又急又快,只是来不及,但也劲道十足,打向算命先生后脑,算命先生身手倒也敏捷,那果子还没有到近前,他“啪”地回转竹竿,打落果子。我想都没想,直接奔了过去。
趁着算命先生迟疑之际,家丁过来扶起宁溪小姐。算命先生冷冷地看着我,他根本不是什么瞎子,那家丁看出我的身份,道:“你是锦衣卫吧?赶紧抓住他,他欲行不轨!”未及我回话,那算命先生冷笑一声,道:“哪来的毛贼,敢坏我好事。”说着,竹竿直接打向我,我闪身躲过,身后向冲不知从何处拽过一个木根给我,晃出腰牌道:“锦衣卫办案在此!”
他不过虚张声势,但家丁们早已蜂拥而来,把宁溪小姐护住,那算命先生四处看看,又看看我们道:“你们锦衣卫在这里?“向冲故作神秘道:”当然了,你是什么人?“那算命先生四处望望,道:”原来是张家走狗!也罢,今日便宜她了,老夫去也!”说着,竟然要走。我刚想舞动木根向前,向冲拉住我道:“且慢,快去保护宁溪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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