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过头看着几个脸都白了的汉子,继续问:“那你们村长人呢?他怎么不来?”
“也来了也来了!”一群人慌张答着:“村长说俺们村的良人是水鬼娘娘的帮凶,是他把大顺推进江里的!刚才进城的时候,押着他去县衙了。”
许善想了想,又问:“谁发现的尸体?”
“是俺……”一个汉子举着手,脸色煞白:“俺早上去打鱼的时候撞到的,快吓死俺了。”
“你叫……张刘五是吧?”
“对对对!”
“死者跟谁有仇怨吗?”
“这个、这个、俺们那边的人大多数都不咋待见他……”
几个大汉干巴巴道:“那混小子除了正事不干啥都干,坑蒙拐骗,偷鸡摸狗,还偷看大姑娘小媳妇洗澡,仇家多的都数不过来……”
许善有点不知道该怎么下笔了。
他想了想,写下一句“风评极差。”
问到这儿应该就差不多了……许善不确定的看着自己写下的东西,试着对王头儿道:“王头儿啊,您看哪儿是不是还有疏漏的地方,请您指教……”
王头儿没回答他,只是伸手接过了书册。
“威灵历三零九年十一月二十二日辰时,张家村村民张林树、张刘五,张……四人送尸体至殓尸庄,死者张大顺,男,及冠,无亲,于十一月十八被人从江中捞出,具体死亡时间不明,发现尸体者张刘五,四人都称死者死于水鬼娘娘之手,注一:张大顺风评较差。注二:另有未报案的死者。”
寥寥几行字,内容倒是一目了然,全是刚才问过的东西。
他把书册拍回了许善怀里。
看来是还成?许善抱住本子,暗自想着。
另一边的大铁塔正愣愣的看着他,又挠挠头,瞪圆的眼睛里全是诧异。
似乎是想不明白,大家同样都吃的馒头肉粥,同样睡的是草堆炕,为啥他就不知道该问啥呢?
可惜他想多了,其实许善也不知道,他也是在照葫芦画瓢而已。
王头儿大步走到草席子前,对大铁塔侧了侧脸:“掀席子!”
大铁塔立马跑过去,也不多想,直接大手一挥,傻愣愣地就把席子掀了开来。
熏天的腐臭味道仿佛冲天而起。
离的最近的大铁塔首当其冲,一张脸登时都绿了。
送尸体来的几个汉子也立马躲的远远儿的。
在角落吐完刚回来的小伙子又捂着嘴跑了。
许善这回有准备,先拿袖子捂住了鼻子,可是等看到草席子下的腐烂尸体时,脑子一嗡,怎么都忍不住了,连滚带爬跑到角落里,把早上吃的东西全都吐了个一干二净。
院子里呕声大作,此起彼伏。
只有王头儿面不改色,有着强者风范,他斜眼看着尸体,来回踱着步子。
许善忽然看到他往自己这边瞥了眼。
他赶紧拿袖子擦擦嘴角,深吸口气,重新憋住,给毛笔蘸了蘸墨汁,跑了过去。
“记!”
王头儿言简意赅。
“眼睁、口合、两手拳曲、发髻发紧,肚子鼓胀,面色发赤,无外伤!”
许善凝神细写,一字不差。
等写完后,他又忍不住去望了眼席子上那具头脸膨胀、口唇翻张的尸体,胃里顿时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也亏这位王头儿竟然能看出这么多东西。
王头儿大手一挥,带动一阵风,展开的席子就重新合上了,同时将这里的臭味也扇了出去。
他看了眼紧握着拳头辛苦忍耐的大铁塔,又瞥了眼在角落里已经吐成了软脚虾,脸色白的像纸一样的小伙子,最后又看了看抱着书册脸色同样煞白的许善,向着远处招了招手。
几个头戴小帽的小吏立刻走了过来,用垫着布的手将台子上的尸体搬走,搬进了远处一排半埋在地下的低矮屋子中。
源头一消失,院子里的空气质量立马蹭蹭好转。
王头儿拉过一条长凳,大刀阔斧坐下。
大铁塔赶紧走到跟前去站好,许善有样学样,角落里的小伙子也强撑着走了过来。
这回三人站成了一排。
王头儿端起了一个茶碗,目光瞥着他们:“可有疑问?”
大铁塔立刻摇头,摇的像拨浪鼓。
而许善心里很迫切,他有一大堆想知道的,可不能放弃这个大好机会,不过也明白有些东西肯定不能问,比如“常识”类,什么威灵历、三百零九年、这是哪……
他脑子转的飞快,谨慎问道:“王头儿,这“水鬼娘娘”是什么东西?如果是‘水鬼娘娘’害的人,与溺死有区别吗?”
王头儿放下了茶碗,眼睛眯起:“那不过是乡野愚民的叫法,我等莫要这般称呼,丢人!”
许善一脸尴尬,连连点头。
旁边的大铁塔也挠挠头。
王头儿可不管他们怎么想,一拍桌子,一道水箭从茶碗中激出,悬浮在三人身前的半空中,在三人瞪大眼睛的目光里,凝出了“诡灵”两个大字。
许善眼睛瞪得像铜铃大,一堆槽憋在嘴里,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先从哪儿吐起。
这哪来的神仙啊?!
“诡灵!”
王头儿冷哼一声:“奇异为诡,魂智通窍为灵!便是诡灵!乃是当今为祸世间最大的源头!所谓的水鬼娘娘,不过是个不入阶的水鬼诡灵罢了!”
许善听懵了,满脸惊骇。
“水鬼喜食五脏,倘若是被不入阶的水鬼所害,只有五脏六腑会被掏空。”王头儿眯起了眼睛:“倘若是被入了阶的水鬼所害,那不仅会被食掉五脏六腑,还会被灌注邪气,变成那剑刺不死,剑砍不断的水傀!这种水傀虽不爱五脏,但喜食人类四肢,且有邪气护身!邪气,诡毒也!肉体凡胎易受其侵蚀,唯有沸血,方能稍作抵御!沸血境以下碰之,必遭邪气侵蚀。唯有沸血境以上的武者,攻以猛火,方能杀死水傀!”
他不像在解疑,更像是在说以往处置水鬼、水傀的经验……
大铁塔小心翼翼问:“那要是遇到了水鬼,该咋办啊?”
王头儿斜了他一眼,冷冷道:“水鬼有遁水之能!在水中力大无穷,奇快无比!若遇不入阶的水鬼,要远离水面!若有大雾,则要立刻以风、火驱散!待周围无水无雾后,设法引其上岸,再以猛火攻之!若不能引其上岸,真人境下,就有多远跑多远吧!”
“倘若是遇到了入阶的水鬼,真人境下必死无疑!不仅要被掏空五脏,死后还要成为水傀,最后也是落个被烈火烧成灰的下场!”
“咕咚……”齐齐咽口水的声音响了起来。
三个人都一脸恐惧。
许善心头更慌,什么诡灵,什么不入阶,什么入阶,沸血境,真人境……一个又一个古怪的称呼听得他已经怀疑人生了,
他旁边的年轻人更是失魂落魄,喃喃道:“真人那等遥望不及的高手,整个安灵县也没几人吧?这诡灵竟这般可怕!我等这些如今连沸血都还未成就的废物,岂不就只是它们饱腹的口粮?想杀就杀,想吃就吃……既然如此,还挣扎个什么?”
他话语里满是沮丧消极,许善和大铁塔都忍不住侧头看了看他。
“混账东西!”王头儿虎目一瞪:“我人族自古争命,怕过谁啊?诡灵可怕,我人族更可怕!诡灵神异,我人族诡灵师更神异!区区水鬼之流,就把你胆子吓破了?没出息的混账!”
他话刚落下,一头斑斓巨虎竟是从虚空中跃出,硕大虎头低垂,凶威四溢开来,院子里平地起了狂风,一声虎啸震天响。
所有站着的人都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惊骇欲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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