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坤一下从床坐了起来。

环顾一下屋子，屋里就有两个放米面的破瓦缸和半搪瓷盆红薯面。

屁股底下的床，铺着个破凉席，还有两床破旧的被子。

张坤穿鞋下地，赶紧掀开一个瓦缸看，瓦缸里边一点粮食也没了。

又掀开另一个瓦缸。

这瓦缸里边装的是干萝卜条，而且已见了缸底。

张坤想起来了，这家里穷得叮当响，不能怪别人，要怪只能怪自己。

那些值钱的东西都叫自己赌输钱给变卖还债了。

张坤听着院里小雪的哭声，又听月儿很恐慌地说：“雪儿，不要哭了，把你爸吵醒，我们娘俩又要挨打了！”

小雪仍哭着：“妈妈，小雪过生日，小雪要吃鸡蛋！”

“好，小雪吃鸡蛋，妈这就给你借去。”又说，“你不要再喊了，叫你爸醒了，别说吃鸡蛋，恐怕会把你卖了的！”

张坤听到这声音，掐指一算，可不吗，今天正是女儿小雪的三岁生日。

记得前世就是在今天，女儿过生日吵着要吃鸡蛋，是自己把她们娘俩打出家门的。

也就是在今天，她们娘俩出走的。

今天是女儿的生日，我一定給女儿弄些好吃的。

可这家里什么也没有怎么给女儿过生日啊？！

这样想着，张坤就来到了院里。

小雪边用两只小手搂着妈边哭：“妈妈，小雪饿，小雪要吃鸡蛋！”

月儿含着泪喃喃道：“可谁家肯借鸡蛋给咱啊！”

这时，月儿突然看见张坤从屋里出来了。

她怕张坤来打小雪，更怕他一气之下把小雪给卖了。

月儿一把把小雪紧紧地搂在怀里。

小雪害怕地看着张坤，小脸都吓白了，一下钻进妈妈的怀里。

“妈，小雪怕，小雪不吃鸡蛋了！”

张坤微笑着走到小雪跟前，蹲下身子，用手抚摸一下小雪的头，亲切地说：

“不怕雪儿，等着，爸去给你买鸡蛋！”

“不，爸爸，小雪不吃鸡蛋了！小雪再也不敢要鸡蛋了！”

说着小雪的头往月儿的怀里埋得更深了，月儿也把小雪搂得更紧了。

月儿的脸吓得煞白，她心想，小雪把张坤吵醒了，这下我们娘俩又要挨打了。

她紧紧闭起了双眼，等着张坤那大脚踹来。

可张坤没有踹月儿，他起身走进厨房，看着冷锅冷灶空空的灶台，使劲地摇了摇头。

他从厨房出来，向厨房的后边走去。

月儿睁开眼，她觉得有些惊讶，怎么张坤没打小雪啊？！

怎么张坤没有用脚踹自己啊？！

张坤走到厨房的后边，他看见了一根靠墙放着的红缨枪。

这红缨枪可是有年头了，红缨枪的红缨子已经全掉光了，就剩下个生了锈的抢锥子头。

张坤伸手把红缨枪握在手里。

他记得那时还没分田到户，田里的野猪经常祸害庄稼，队里就组织人去撵野猪。

张坤也去了，他去不是为了撵猪，而是为了得到大队发得一根红缨枪。

从小喜欢打架斗殴的他，觉得那红缨枪很好玩。

后来分了责任田，地归了自己管，没人督促他了，他就变成了一个好吃懒做的大懒汉。

那杆村里发的红缨枪一直斜靠在厨房后边。

月儿看着张坤手里的红缨枪，身子颤抖着，她把小雪又往怀里抱了抱。

她心想，他不会用红缨枪打我们吧？

张坤拿着红缨枪，斗斗红缨枪的尘土，便出了院门。

太阳快升至头顶了，村里的烟囱开始冒烟了。

张坤想，这都到做午饭的点了，自己的粮缸里什么也没有，这叫她们娘俩吃什么啊？

村西头就是山，叫外山，在往里走就是里山，就是原始森林。

张坤想，今天一定要给她们娘俩弄点粮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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