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润集团市了。
晚八点,豪华的五星级酒店,一片欢笑喜庆。
董事长张坤端着酒杯,挨着酒桌跟股东们一一碰杯。
一桌,又一桌……
他实在太累了,脸泛着细小的汗粒。
为筹备市,他日以继日的工作。这些日子,他经常感到心脏突突地猛跳两下。
医生曾提醒过他这是早搏,叫他注意作息,特别是要注意休息。
现在好了,他在心里说,康润市了,可以好好歇歇了。
他跟股东们碰着杯,心口又突突地快跳了两下。但他仍坚持着跟大家碰杯。
当他从一桌走向另一桌时,只听“啪”的一声,手里的酒杯突然滑落。
大家闻声看去,张坤的身子正缓缓倒地。
清江市总院ICU病房,医护人员在紧张的抢救。
濒临死亡的张坤,脑海演电影般一幕幕闪过。
“张坤,此生你愧对过谁吗?”一个空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银幕妻子含着泪,拉着瘦小的女儿离开了家。
几天后,妻女被拐卖的消息传来,从此,便杳无信息。
“愧对过妻女,简直肠子都悔青了!”
霎时,两颗硕大的泪珠,从张坤的眼角滚落。
心肺复苏机在猛烈的电击,一下,两下、三下……
张坤的心电图在不规则的变弱,变小,慢慢拉成了一条直线。
病房外挤满了人,这些都是康润集团有头有脸的人。
晚十一点零九分,医生宣布张坤抢救无效死亡。
张坤的灵魂飘离了身体。
要说愧对过谁?张坤看着病房内跟自己一块打拼的合伙人。
看着跟着自己风里雨里做生意的弟兄,他从没做过对不起弟兄们的事情。
是啊,混迹江湖几十年,为朋友能舍得一切,甚至两肋插刀。
从落魄的一分钱没有,不得不饥肠辘辘在砖厂背砖,小煤窑做苦力,运输队搞运输,以致开养猪场。
再到康润集团市,一步步打拼到今天,身价几十亿。
都花甲之年了,可以对天拍着胸脯说:
我张坤此生没有做过对不起朋友、对不起同事甚至员工的事。
多少年来,在张坤的心灵深处,唯独使他不安、使他心痛和愧对的,是他的妻女。
张坤的灵魂在病房的天花板看着自己的尸体。
他看见,他的心脏有一处破口,那坡口正在淌着黑稠的血。
此刻,张坤的灵魂感到了巨大的不安。这不安越来越大,而且越来越强烈。
一九八零年,二十岁的他和一个叫月儿的姑娘结婚了。
月儿虽长得漂亮,可她却有着一个不幸的童年。
她从小失去了父母,一直跟着年迈的奶奶,一老一小,相依为命。
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月,为使小月儿能吃饱穿暖,奶奶只能沿村捡废品补贴家用。
月儿结婚的第二年冬天,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取名叫小雪。
可就在小雪出生后,月儿的奶奶突然一病不起,不久便离开了人世。
张坤也许年少,经常跟村里村外的小混混在一起,结伙闹事,喝酒赌博。
特别是月儿生了女儿后,在重男轻女的农村,张坤觉得自己抬不起头,每天在外胡混不回家。
他觉得月儿对不起他,没有给他生个男孩。
他觉得月儿那个捡破烂的奶奶太丢人,使他曾一度被人瞧不起。
张坤每天从外醉醺醺地回家,不是动手打月儿,就是骂女儿。
有时打得不过瘾,还砸盆摔碗,弄得家里鸡飞狗跳、一片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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