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敲门声把西尔维娅从回忆中惊醒。
两重一轻,这是少爷的敲门习惯。
她使劲晃了晃脑袋,拍拍脸颊调整好自己的笑容,连忙跑过去开门。
“欢迎回来,少爷。”
“嗯。”
阿尔文把手里的东西扔到沙发上,很是随意的往旁边一坐,拍了拍身边,“来,今天我们谈个事情。”
“啊?是。”
西尔维娅咬着嘴唇,规规矩矩的过去坐好,用带着些忐忑的眼神望了他好一阵,才怯生生的开口:
“少爷,要说什么事?”
“喏。”
阿尔文掏出两份从凯文那里要来的标准契约,把羊皮纸递给少女。
“时间已经过了一周了,你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我们把契约签了吧。”
西尔维娅吃惊的瞪大了眼睛,湛蓝色的瞳孔里满是错愕,“现在签?可少爷,之前不是说两周……”
“这不是也没差几天了么?”阿尔文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见习期无非是看个态度和相性而已,我觉得你挺好的。”
他眼里划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忽然又伸手去拿那两份契约,“不过倒也对,我还没问过你的想法,也许你还不愿意签呢。”
“没有没有!”西尔维娅连忙扑过去,像护食的小动物一样搂住契约,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阿尔文,确定他不会再抢后提笔就要把名字写上去,“我很愿意!”
“不是,你等会儿。”阿尔文哭笑不得的拦住她,“你倒是看一眼啊,生效时间那栏还空着呢,急什么?真就不怕写的东西是害你的啊?”
“哎?”少女的动作顿住,仔细一瞧才发现确实如此,小脸不由得上划过些许红晕,“对不起少爷,我没注意到。”
她是真的看都没看。
当初无依无靠,走到哪里都被唾弃时收留自己的是少爷;给了自己活下去的保障、照顾着自己尊严的是少爷;之后一点点把自己从绝望的深渊中拉出来的还是少爷。
如果非要西尔维娅在当下选择一个人托付身心才能继续安稳的活下去,比起满脑肥肠的油腻贵族,她宁愿选阿尔文。
温柔、帅气,又是和自己同龄的职业者,还反复强调不要把主仆关系分的那么明确,愿意用平辈朋友的身份来对她。
这怎么看不比那些只想把她当玩物,身体虚到连腰都快直不起来的贵族强无数倍?
退一万步讲,即使这些都是为了她的身体而设下的圈套,西尔维娅还真想问问自己身上到底哪点值得一位职业者如此费心费力。
职业者对付普通人本就手到擒来,两人又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这么久,让她连反抗都做不出的机会可太多了,真的有必要绕上一大圈吗?
“没事,怪我没提前说明白。”阿尔文笑着解释道,“这栏我打算让你自己写,你觉得多久合适就写多久。”
“如果说还想再磨合一段时间看看,那么可以先写一年半年的,到时候再续约也没问题。”
“我……自己写?”西尔维娅盯着契约,神色微微发愣。
由她自己决定契约的生效时间,基本等同于把她反悔的损失降低到最小。
西尔维娅确信,只要自己开口,哪怕是一天一签,阿尔文也绝对会答应。
“是的,多少都随你。”阿尔文后仰靠在沙发背上,坦然道,“这是你的选择。”
少女眼里泛起犹豫的神采,咬牙提笔写下几个字符,随后把契约举到阿尔文眼前,挡住自己的脸。
“少爷,这样可以吗?”
“写的多少?”阿尔文抬眼一扫,整个人呆滞了片刻。
【生效时间:终身】
“西尔维娅,你……”
阿尔文心里既惊讶又疑惑,绕过契约书去看她,却被少女移动着羊皮纸再次挡住视线,只能隐约看到通红的耳根。
“在流浪的那段时间里,我一闭上眼就会不由自主的回忆起大伯他们把我赶出议政院的那天,他们脸上的表情痛苦又愤恨,到现在我也记得很清楚。”
“实在困得不行了,就找个能避风的地方缩上一会。可就算在梦里那个漆黑的地方,也有好多张嘴巴浮在天上,质问我为什么没有觉醒,说我是个罪人。”
“到少爷家的那天晚上,我的梦第一次出现了变化。”
“梦里是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人抱着我坐在壁炉旁,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历史书。”
“他看着火焰跳动的影子,一字一句的把圣律和先行者们共同前进的历史念给我听,最后告诉我:人神无异。”
“醒来以后,我明白了。”
“圣律之所以被人们尊为神,是因为当初对苟延残喘的人们施以庇护和引导。”
“那么对于我来说,在绝境中向我伸出手,对我说‘这不是你的错’的少爷,和神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知道我很贪心,但我还是想说出来——”
少女放下纸,带着泪痕的小脸上绽放出如春花般的笑。
“我想一直留在这里。”
“……”
阿尔文默然。
‘自己在西尔维娅心里是这样的地位吗?’
‘在此之前,真的完全不知道啊。’
他突然笑了一声,伸手接过契约,把自己的名字一笔一画的写了上去。
契约书腾升起金色的粒子,围绕在两人身边欢呼雀跃。
“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做了决定可就不许反悔了啊。”
“不会的,少爷。”
无形的律法被拨动,来自悠久原初之地的深邃共鸣声在耳边环绕响起。
魔能翻涌,象征着「牧师」职业的徽记在西尔维娅背后缓缓显现。
柔和的金色光辉下,少女虔诚的面庞被映照的宛若圣徒。
她轻轻捧起阿尔文的手,像是拿着世上最最珍贵的宝物一样,极近轻柔的抵到自己的眉心处,轻轻的闭上双眼。
“我愿意永远在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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