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秦国在严苛的律法和造反之间找到了一个平衡点，那就是完善的军功爵位制度。

设计这套制度的人高明就高明在他知道没有人能够拒绝它的诱惑，哪怕再淡泊名利的人。

因为事无巨细的秦法让被其笼罩的秦人无处躲藏，稍有不慎便会触犯，而爵位就像一道挡在秦法和获得爵位的人之间的防御墙，爵位越高、则这堵墙便会越厚，墙越厚，躲在背后的人心中便越安稳。

不说那与爵位一同到来的丰厚奖励，单是这种安全感便会让秦人趋之若鹜，而获得这种安全感的办法就是耕战。

在秦国，耕与战被拔高到难以想象的地位，这固然有上层的推动，更是因为那是底层通往上层的天梯，而这种上升渠道在其他国家是不存在的，更严谨一些的说法是，可能会有零星一两例的出现，但远不如秦国的普遍。

正是由于秦国的爵位制度给了所有人希望，所以秦人会在战场上爆发出远超其他国家的战斗欲望，秦国因此得以日益强大，疆土的面积一代超过一代。

这种方法不是没有弊端，用秦人对军功的狂热冲淡他们对秦法的抵触，或许战争时很管用，但一旦进入到相对和平的年代，一切都将会触底反弹。

当然，这一切离现在的成蛟还很遥远，他不过是看到那累累白骨突然有些悲痛。

一方面他是对这些落了个暴尸荒野的可怜人们感到同情，另一方面则是觉得有些后怕与庆幸，虽然他刚刚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卷入一场阴谋诡计，差点被人刺杀，但他还是要感谢老天爷没有让他成为一个最底层的奴隶，而是拥有了尊贵的身份，成为了嬴政的亲弟弟。

要不然以他现代人的性格，十有八九会成为那白骨中的一员，哦，说不定，那些白骨中的几具就是穿越者前辈们留下来的。

成蛟想到这里，打了个冷颤，不由得扬鞭让马加快了速度，赶紧离开了这片有些阴森的森林。

正如他所预料的一样，越往西，则越荒凉，一路上没有遇见什么人也没有发生什么故事，虽然有些无趣，但总归还算顺利。

就这样，接下来的几天，成蛟一行人，沿着渭水西行，先后途径绵诸县、上邽（gui）县、冀县、獂（yuan）道县、襄武县，来到了渭河的源头，鸟鼠同穴山。

鸟鼠同穴山，这个名字出自《山海经》，书上说，“鸟鼠同穴之山，渭水出焉”，大概意思，这里是鸟和老鼠同居的山脉，而渭水从这里发源。

根据尚书的记载，生活在这里的鸟叫做蜍，长得像大鹅一样，但是羽毛是黄黑色。生长在这里的老鼠和家鼠长得很像，但是尾巴很短。

之所以会出现鸟和老鼠同居的奇特现象，是因为这座山位于陇西黄土铃谷区，是一处高原，黄山滚滚，这种叫做蜍的鸟缺乏大树来筑巢，所以只能借用老鼠打的洞穴下蛋，作为回报，它也会为老鼠警戒，提防老鹰的侵犯掠食。就这样，鸟生活在穴外，鼠生活在穴内，互相帮助，达成了一种奇妙的共生关系。

当然，虽然成蛟在路上听到了当地的人讲述，对这种奇特现象也很感兴趣，但他并不是为了猎奇专门从大道上转入上山的羊肠小路。

而是在出行之前，无论是他的母亲韩太妃，还是嬴政，两个人都曾经嘱咐过他，当路过鸟鼠同穴山时一定要前去祭拜一下。

根据神话传说，曾经的渭水源头，也就是鸟鼠同穴山这一方土地，洪水不断，为了治理，大禹带领治水大军和当地百姓，驾舟渡河、凿山开道，把洪水疏导向东流去，洪水平息后，大禹见到鸟鼠同穴山坳有三眼清泉流出，于是把这一处新生的河命名为渭水。

后来人们为了纪念大禹，特意在鸟鼠同穴山上修建了一座禹王庙，而且又因为秦国秦人是喝着渭水成长壮大的，所以，成蛟来到此地的目的便是代替秦国王室祭拜大禹，祈求国泰民安。

反正也不需要绕行多远的路，成蛟便也没有拒绝，此时虽然已经五月，但天气并不是很炎热，渭水的源头郁郁葱葱，鸟语花香。

一路催马扬鞭，成蛟一行人跨上鸟鼠同穴山，走到山顶，他们惊奇地发现，大禹庙虽然古朴但一点也不破败，不大的土地上干干净净，没有生出一点杂草，显然，这里有人时常打扫。

成蛟不禁问道，“莫非这里也有人看护？”

蒙恬点点头又摇摇头，他看起来也有些疑惑，“是有人定期修护，但也只是入秋前进行打理修缮，以防山火。”

这下，成蛟倒有些奇怪，在秦国这种一切向功劳看齐的国家，还真有人发自内心的主动做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带着疑问，他们走向那古朴的庙宇，推开门，果不其然，里面真的有人。

那人看到成蛟众人先是一楞，然后扳起脸，“你们是何人？”

蒙恬刚想说话，被成蛟拦下，“我等是敬仰禹王的秦人，如今上山想要祭拜一番。”

听到成蛟的话，那人上下打量了下成蛟和蒙恬的穿着，然后看向大门外那肃立的士兵，露出了些许激动的目光。

成蛟说完，恭敬地向那人行礼，“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那人急忙回礼，“当不起您先生的称呼，您叫我霸罢就行。”

成蛟脸一黑，虽然是古代，但听到这个名字还是有些不适应，于是急忙说道，“先生，您甘于寂寞，不问俗事，一心打理禹王庙，保佑渭水太平，自然当得起先生的称呼。”

面对成蛟的夸赞，那人讪讪地笑了笑，急忙解释道，“您误会了，我是陇西郡郡治隶下一小卒，奉郡守之命维护这里。”

“郡守？”

很显然，听到这个称谓，成蛟和蒙恬对视一眼，两人都很吃惊。

秦国实行的是郡县制，除了处于王庭直接控制下的内史郡，其余诸郡的长官便是郡守。而且在秦国，郡守的权力非常大，除了与其相互牵制的负责监察郡治的监御史、负责统领驻军与管理治安的郡尉，以及直接由王庭直接任命的县令县长这三者外，郡的其他官员全部由他自行任免。

包括成蛟自身，嬴政给他安排的职位虽然是都尉，直接隶属于掌管军事的郡尉，但仍需要先向郡守报到。

所以，听到这个名字由不得他们不提高注意。

（这两天在忙工作的事情，更新有些少，下周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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