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马厩里的马被钱百铜伺候的很是舒服。看着这些马儿享用着上好的饲料,钱百铜羡慕极了,摸了摸正咕咕乱叫的肚子,叹气道“马都比人活得好啊”
坐在一旁的草垛子上歇了不到半刻钟,想着天黑前还要分派夜壶到各院后才有得饭吃,此刻还不能怠惰,她又马上起身。
扫了扫落在屁股上的干草,提了夜壶便摸索着往前院走去。
不认识甄老爷的卧房,钱百铜直犯迷糊这是往左还是往右呢?正困惑着,前面有了动静。
一中年男子正毕恭毕敬的从书房出来送客,虽是锦衣华服,可这衣服颜色略偏稳重。而这身后之人,更是以青色斗篷遮身,黑色面巾遮面,只那银色腰带略有辨识度,让人过目不忘。
仔细看去那腰带上所刻的银蛇,不仅栩栩如生,蛇身竟由多只眼睛组成,奇特又可怖。
蒙面人被请出后说道“甄老爷不必客气,就送到这罢,话已带到,这边的行动还需快些”
看来这中年男人就是甄老爷了。
“大人放心,甄某已经在加紧办了,不日就该有消息了”
蒙面人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正欲离开,却看到了院边迎面站着的钱百铜,想是天色微暗又在院边无动作,一时竟没察觉。
不知为何,那人露出的双目似是透着不可置信。甄善循着蒙面人的眼神看去,冷不丁看到了钱百铜,直喝“是什么人在哪里?”
钱百铜从刚才起就躲无可躲,只好直愣在原地,见他们看到了自己,只好赶紧跪到跟前,放下夜壶磕头道“老爷,奴婢是……倒夜香的初七,这会子过来是给老爷房里换置,不巧天色渐暗竟迷路了”
甄善见她抬起头,这才看清果然是前些日子被二夫人要过去的初七,而同时看清的还有站在一旁的蒙面人。
钱百铜明显感到那人身形微微一滞,眼神中竟冷冷掠过试探打量,看地钱百铜又疑惑又忧心,总之浑身不舒服。
就在钱百铜以为又要大祸临头了,只见甄善对那蒙面人说道“大人,这确系我家奴仆,不知规矩惊扰到大人实属不该,容甄某之后好好罚她”
那蒙面人眉毛微动,却又不在意地回道“甄老爷府里的下人,自然甄老爷说如何便如何,在下还有要事,先走一步”
说罢,那蒙面人便再没回头,脚下步子虽快却无声,待钱百铜抬头,那人已不见了踪影。
钱百铜听到又要挨罚,此刻也摸不准这甄府老爷的性子,跪在哪里不敢乱动。
突然头顶传来“起来,去做你该做的事吧”
钱百铜如蒙大赦,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仓促地谢过了甄善后,她便要走。
那甄善见她走错了方向,无奈地指道“蠢儿!卧房在那边!”
钱百铜连连点头哈腰赶忙又朝着所指方向去了,心中暗嚎“你才蠢,你们全家都蠢,我才来,我哪里知道路啊!”
腹诽完,她又想到这大叔看似严肃,却也心善,对下人这般宽容,想来坏不到哪去。
想着想着,夜壶也送到了卧房口,探了探门口小厮的话,清楚了各院位置,她便趁着还未入夜赶紧往各院赶去……
天机道,北阳国最为神秘的所在,从未在世人眼前出现,可其名四洲皆知。
此时那青袍黑面人正疾步向天机阁第五层内阁走去。
只见那人行至殿门口,左右守卫带着面具也未加阻拦,但他却连忙稳住步子调整气息,像是怕惊扰到殿内的人。
尽管以最快的速度稳住了内息,那殿中人却还是有了察觉,“进来吧”
声音浑厚却又清明,像是从后海传来,沉沉浮浮,让人捏不住抓不稳。
青袍黑面人再无片刻耽搁,闻此已闪至殿前,左手平覆于右拳之上,单腿跪立着向那人行礼。
“道主”
端坐于玉石棋盘前的人闻言并未抬眼,一枚润玉做的黑棋正听话的执于二指之间,执棋之手在黑色玉棋的暗衬下白如皓月。
落子间,那人开口“起来回话”
黑面人未有片刻迟疑,起身道“属下已与甄府密接清风楼一事,今日甄府回话还需两日事成”
“前后几日了”
“回道主,三日”
“何以如此之慢”
黑面人回道“属下打听到,甄善近日不仅秘密亲入京都周边几个不具名气的烟雨楼寻美貌的女子,同时还令其手下分别到自个庄子上寻人,现如今也闹出了点动静,但都被他压了下来”
又落一子后,那人端坐着拿起了茶杯,轻呷一口,“他倒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看着眼前这个面若冠玉,稳如流水,胸有城府却不过十七八岁模样的少主,他莫言自诩跟随其多年,几次共历生死一线,但自少主一步步接替了天机道,坐上了至高之位成了道主,他是越发看不透他了。
就像现在,这人就坐在他面前风轻云淡的下棋喝茶,他却不知少主对甄府到底是何打算。
也怪自己愚钝,少主自幼便聪明,看遍诸子百家,熟读兵法谋略,哪怕少时一起长大,押着他一起看,他所记所想也不过尔尔。
天生不是读书的料,也就不多作他想,但只要交待他办事,他定为少主拼尽全力。
拉回思绪,他便问道“道主的意思是?”
“他说两日便两日,两日后再看他是真善还是假善”
落子声脆,收手快又稳,无不昭示着下棋之人用意果决,那双盯着棋盘的眼睛谈话间未有他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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