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脸颊。
顺着脖颈。
缓缓跌落在地。
“嘀嗒。”
“嘀嗒。”
……
……
两日后。
宁丰县,县狱。
一处独立于各牢房的单独隔间。
除了进出小门,隔间四处均密不透风,墙上更是挂满了刑具。
“易相公,你虽有功名在身,但兹事体大,我们能做的,也只是不给你上枷。”
“在案情查清之前,只能委屈你在这边呆一段时间了。”
“虽然此前老爷审过,但我们还需要你再补充一些细节,以供讯检司的大人们查案。”
“易相公,希望你能配合。”
看着坐在自己对面,态度和和气气的捕头。
易铮平静颌首。
对方现在对他有礼有节,那是建立在大衍朝对于读书人极其尊重的基础上的,哪怕他只是秀才,这也仍是功名。
虽说现下有这样的待遇,但他很清楚,这都是暂时的。
如若孙翠微之死没有查出个所以然,他的最终结果,便是杀人偿命。
待他将一切尽数告知后,几个捕快将他礼貌请到一处单人牢房,叮嘱狱卒好生招待,随后才一同离去。
牢房之中。
易铮心情极其复杂。
两天前,案发当时,他刚刚确定孙翠微死亡,正不知如何是好时,恰巧有捕快巡街路过。
因为当时周遭邻居都不在,加之他承认确实没在屋内看到其他人。
作为唯一在场之人,他直接被几个捕快带到了县衙。
而在仵作得出验尸结果,由县老爷初步审过后,他便以疑犯的身份,来了这县狱。
看着面前牢门上一个又一个铁钉,易铮眉头紧紧皱起。
孙翠微就那么莫名其妙死掉了。
淹死在一盆水中。
一盆用来洗脸的水中……
别说在这个世界活了二十年,哪怕是把前世数十载经历加起来。
易铮也从未见过这样离谱之事。
属于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一个人死亡,死因无非两种。
自杀或他杀。
但自杀这点,哪怕对方脖子上没有那道掐痕,也是可以直接排除的。
用一盆水把自己溺死,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因为人根本做不到这件事!
若是孙翠微用这种方式自尽,一旦处于濒死状态,人的求生本能,会瞬间凌驾一切,她只会直接抬头或是一手打翻那个水盆。
总而言之,绝不可能是自杀。
而他杀的话。
易铮很清楚,这事不是自己干的。
但那日屋里的确只有他与孙翠微二人。
“所以这甚至不是他杀!”
“翠微姐死后表情极为骇人,分明是经受莫大恐惧才会有的模样,但此前我并未听到除了水声之外的任何声音。”
“明明极度恐惧,但整个过程却平静得吓人。”
“不合常理之事,只可能是更不合常理之原因。”
“所以。”
“这是……”
“它杀。”
“一种我看不到的东西。”
“杀了她。”
得出这个结论后,易铮并未生出任何恐惧感,哪怕他现在已经确定这个世界有疑似鬼怪这等超自然存在。
前世他是乌维氏病患者,患有此病之人,其杏仁核组织和常人不同,所以无法感知恐惧。
这一世由于医疗条件受限,他并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这病,可这二十年下来,他依旧不知晓何为恐惧。
然而此时的易铮,虽然不感恐惧,但在他平静的神情里,却流露出了些许愤怒。
“翠微姐,不能就这么白死。”
“不管凶手是什么东西。”
“定要让其付出代价!”
“但前提是,得先出去……”
“这样坐以待毙,不光凶手逍遥法外,讯检司的人,也必然定我一个砍头之罪。”
“所以……”
“需要越狱。”
确定一切后,易铮观察着四周,琢磨起他的越狱计划。
县狱之外。
“你们说,这到底叫什么事啊?”
“易相公十余岁便有了秀才功名,在全县都享有盛名。”
“他平时好行侠仗义打抱不平,甚至还帮咱们抓了不少人犯,正是因为易相公屡立功劳,老爷甚至允许一向好武的他带刀上县学,他……怎会杀人?”
县衙捕头方肃,脸上满是不解地看向面前的几名捕快。
一名下属闻言出声道:“此案蹊跷之处的确甚多,易相公并非奸恶之辈。”
方肃叹息道:“仵作验尸的结果,是死者溺水而亡。”
“按照推断,死者应是被人按入水盆活活溺死,那脖子上的掐痕,便是佐证……如若没有那道掐痕,此案或存自尽可能,偏偏……有那道掐痕。”
“而事发时,现场只有易相公一人。”
有人唏嘘道:“易相公武艺高深,尤其是一手刀法,在本县都无出其右,他若真要杀人,何故非要用这等方式?”
“是啊!将人按进水盆,活活溺死?方捕头,我等干这一行这么些年,可何时听闻过如此杀人之法?反正我是绝不相信易相公会杀人,更以如此方式杀人的!”
方肃颔首:“也是因此事太过蹊跷,故而老爷才未直接定案,而是选择将此案上报讯检司,讯检司手段众多,定能还易相公清白!”
“但愿如此……”
县衙内,几名衣着不凡的官差,正在和县衙捕头方肃了解孙氏一案的案情。
将大致情况告知完毕,方肃一边递去案宗,一边笑着道:“此案,确实疑点重重,刚巧讯检司诸位大人因事在本县停留,所以还望大人们能查明此案,还易相公一个公道。”
讯检司数人中,为首一人接过案宗,跟着笑了起来。
“方捕头,我虽官拜讯检司司使,官至从八品,但却也是宁丰县人,关于易铮此人,在我此前调去讯检司之前,便有所听闻。”
“他的确在县里名声非常好,这是事实。”
“可此案正如你方才所说,这孙氏一案,各项证据,已然确凿,有何疑点?”
“你们若认为人不是那易铮所杀。”
“那这人会是谁所杀?”
“哪怕我等乃讯检司之人,也不能把那黑的说成白的。”
“方捕头,你说可对?”
“依我之见,此案已经可以由县衙定性,凶手便是这易铮,却是完全不必我等细查了。”
听到对方的话,方肃脸上的笑有些僵,但却仍强作笑容递去了一杯茶。
“周大人,此事……还请您费心,这也是县老爷的意思。”
听到方肃这话,周徐楷叹了口气,接过茶水。
“也罢,但就算是县老爷的意思,我讯检司也无法将黑白颠倒,只能依据案情还原事实。”
听到周徐楷的话,想起此刻仍在县狱中的易铮,方肃心中一叹,他知道,按对方这意思,哪怕是讯检司出马,恐怕结果也已然不能变更了……
周徐楷不知方肃心中所想,端起茶,揭开杯盖,小抿一口。
几滴茶水,顺着杯盖跌落于地。
“嘀嗒。”
“嘀嗒。”
因为天色渐晚,关于讯检司调查孙氏一案之事,被周徐楷直接安排到了第二天。
离开县衙后,他便和讯检司几位下属,一同去了宁丰县最大的酒楼,一品阁。
觥筹交错之间,并没有人提及关于孙氏一案的任何事情。
从案情来看,就算没有去到现场,没有亲自提审疑犯,但周徐楷已经认定这是一场证据确凿的凶杀案。
现场仅有孙翠微和疑犯二人,死者孙翠微脖子上有着掐痕,这凶手,就必然是现在关在县狱里边的那个秀才。
对于这点,不光是周徐楷如此认为,他的几位下属,也都如此认为。
就算作案动机的确不清不楚,可相关证据实在太过明显,已经完全可以直接定案了。
故而,没人想在这样一桩“铁案”上多费口舌,此前在县衙里答应那捕头方肃查案,也完全是看在县老爷的面子上。
酒足饭饱后,几位下属起身,准备离去。
但周徐楷却仍旧在坐着喝酒。
有人劝道:“司使大人,虽然此次前来宁丰的公事已经处理完毕,但毕竟那县老爷要我等查那寡妇一案,虽说明日也只是走个流程,可今夜也着实不适合酩酊大醉……”
听到这话,周徐楷摇了摇头:“无妨。”
“这样,你等先去楼下,我喝完壶中剩下这些酒便下来。”
听到周徐楷这样说,几位下属也未多想,很快便下楼离去。
楼上雅间内。
在来这酒楼之前,周徐楷并未打算喝太多酒,平日里,他也并非好酒贪杯之人。
可自从喝了这酒楼的第一口酒后,他就忍不住一口接着一口,一杯接着一杯。
菜没吃几个,酒却喝得比其他几人加起来还多。
他只是觉得。
很渴。
将酒壶中最后一些酒倒入酒盏之中,已是满面通红的周徐楷,举杯一饮而尽。
摇摇晃晃地起身,正当他准备离开雅间下楼时,脚步却突然顿住。
“还是好渴……”
摇了摇空空如也的酒壶,周徐楷面露烦躁。
扭头一瞥,刚巧看到这雅间的角落里,有一个盛满水的浴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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