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辛抿了一口清茶。
忍不住赞叹道:“好茶。”
徐升也喝了一口,笑着道:“而今十公子储君身份已定,我们心中的不安总算放下了,不过,许兄可还记得当初十公子离去时,是如何说的?”
许辛目光微动。
低声道:
“我自然知晓。”
“十公子称要将我等推为新任‘神农’‘墨子’。”
徐升点点头道:
“现在十公子为储君,我等即日也要赶赴咸阳,这事或许也该提上日程了,今日,农家墨家不少士人对我们颇有微词,但好在我们并未露出破绽,十公子获胜的消息传来,还让我们扬眉吐气。”
“眼下正是时候了。”
许辛心念一动,他自然清楚徐升说的是什么。
笑着道:
“徐兄此话怎讲?”
徐升喝了一口清茶,只感觉唇齿留香,澹澹道:“而今农家墨家弟子自认理亏,应当不会再多口舌,十公子当初提议让我们编着一份记录手册,用以登记当初我农墨两家创新过程。”
“我认为该提上日程了。”
许辛眉头一皱,低声道:“徐兄,就不觉得十公子的建议,有些唐突,也有些意外吗?”
徐升凝声道:
“我自然察觉到了。”
“十公子为我们立名是不假,但更大的心思,恐是想将我农墨两家的学识给彻底拿去,不过,对我等而言,已无关紧要了,十公子眼下身份高贵,若是想要,有很多方法可以拿到手。”
“甚至。”
“只要十公子想,我们两家门下不知多少人会主动送上去,而今这份天大的功劳已然是落到了我们头上,十公子既然赐予了我等,若是我们不取,必受其害。”
许辛沉默了。
他其实并不想把东西全部交出。
毕竟,那是他农家数百年的积累,但徐升说的也没错,现在十公子已今非昔比,若是执意想要,又岂能要不到,就算有些东西,的确为他独有,但跟农家学识相比,终究是算不得什么。
良久。
许辛轻叹道:
“也只能如此了。”
“只是这么做之后,我农家恐会再无优势,日后想再出头,便只能行走于天下,再也不能凭经验立足了。”
“唉。”
徐升摇头道:
“许兄,你还没看出来吗?”
“十公子是故意为之。”
“十公子就是想打破这些隔阂。”
“从最开始的纸张,到后面推出笔墨纸砚,再到现在让我等将农墨的学识尽数写出,就是想让我等的知识,一步步为大秦所有,然后再广而告之。”
“十公子所图甚大。”
“他并不甘于受到百家钳制。”
“他想让我等垄断的知识不断下沉,不断的打压我等士人地位,进而让士人只能为朝廷所用,才能有一个出路。”
“这恐怕才是十公子的真正野心。”
“眼下才刚刚开始。”
“等到十公子上位,将造纸技术的开销再次压下去,学室恐会如雨后春笋一般不断建立,这次在楚地建立的学室,绝非是偶然,而是一种试推行。”
“用不了多久,百家就将彻底成为过去。”
“只留名于竹帛了。”
“既如此,为何你还甘于去做?”许辛面露不解。
徐升笑道:
“我不去做,就能阻止吗?”
“大秦的君主,那一人是泛泛之辈?”
“他们一旦下定决定,定会咬死不放,直到达成目的。”
“而且我有种预感,十公子并不会真的摒弃百家,而是会让百家以另一种形式存在,不再以私学授学的方式,更多的是让百家的知识归于书本,以书本流传下去。”
“这也是我为何热衷此事的缘由。”
“我等或真能借此名垂青史。”
“而且十公子当初也说了,农家墨家的路走错了,而新路必然还是要农家墨家的士人去走的,只是老路,大秦恐不会再让我们走了,如你所说,仅凭一些经验之谈,就想在大秦混迹的时光,恐是彻底一去不复返了。”
“但这与我等已无关了。”
“我们都上了岁数,这次又过于操劳,能活多久尚且不清楚,身后之事只能让后人自己去做了,我们也只能替他们做这些了,若是农墨两家的士人不能继往开来,推层出新,恐注定会被淘汰。”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闻言。
许辛深深的看了徐升一眼,最终也是点了点头。
说道:
“也只能这样了。”
“只希望十公子念在我农墨两家的恩情上,不要过于为难,不然农墨两家恐是招架不住。”
两人又聊了一会,也是各自离去了。
回到自己居所。
两人不约而同的从一偏僻暗处取出一份竹简,并没有打开,而是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快速将这份竹简扔到了火炉之上,炉火中的火势一下旺盛不少。
等到这份竹简燃尽,两人这才暗松口气。
确定四周无人察觉,两人才开始洗漱,在上床之前,还小心的又去检查了一遍火炉,确定再无残余,这才安心躺到床上。
夜已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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