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是个仁善之人。”
“但兄长对人心了解的太少。”
“很少真正的深入过地方,更未曾深入的了解过‘贵族’,兄长是秉持着最朴素的仁义,想以此来让天下得治。”
“但兄长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支撑兄长的很多是六地一系的官员!”
“这些官员深受三代王政的影响,而且深谙为官之道,他们很清楚如果得利,也很清楚如何搅乱局势。”
“甚至......”
“父皇你也被蛊惑了!”
“商君变法以来,大秦法制一直都很完备。”
“但立国以来,大秦很多法制渐渐陷入到了荒废,甚至直接到了废除的边缘。”
“这一切难道真的没有缘由?”
“只怕不是的!”
“父皇一扫六合,横扫八荒,创立了大秦帝国。”
“而一开始,父皇就让丞相府、廷尉府、御史府三府重新核定了律法,想尽快的让天下安定下来,让民心归复,但这么多年过去,效果却始终不见好。”
“因为有人在暗中使坏!”
“大秦一统天下之后,因为官吏的缺乏,大幅启用了原本六国的官吏,这些本为降将降官的人,未曾深入的学习过秦律,就直接官复了原职,这些官员会感激父皇吗?”
“不会!”
“他们只会对提出让他们官复原职的人感恩戴德。”
“但父皇可曾想过,秦国一直以来的官吏任选,除引荐、举荐、自荐,大多都是出自学室,亦或者从高爵位中选出,因为这些人熟悉律法,了解秦律。”
“朝堂定下的所谓暂缓之计,无疑在否定大秦官吏任选制。”
“六地的官员,对秦律了解并不多,他们何以能用自己贫瘠的对秦律的了解,去治理好下面的民众?最终只是借着秦律之名,继续为自己敛财,大肆搜刮,最后反倒把恶名落到了朝廷头上。”
“再则。”
“一些官员一味强调,为了‘天下太平’,为了‘靡不清净’,因而让朝廷为了维稳做出了很多退让,这未尝不是在动摇大秦的体制根本?”
“正是因为有了这一步步退让。”
“才让一些人越发猖狂,而让秦律更难施行。”
“现在除了关中,其他地方,除了一些较为严苛的律令,哪里还能得到施行?就因为维稳,让一些正直的官吏,没办法按律行事,而让一些别有用心的官吏,上下其手。”
“久而久之。”
“秦律的威严何在?”
“官吏谁又会忠心的去维护秦律?”
“再这种环境下,提拔上来的官吏,又有几个是忠于职守的?”
“大秦的根已经被毁了!”
“就在一些人有意的引导下,一步步的被摧毁掉了。”
“现在这些官员紧抓着我不放,又把秦律拿出来说事,加上我身份特殊,还卷入到储君之争,他们借此蛊惑更多的官吏参与其中,试图将我彻底排挤出朝堂。”
“很多忠于秦律的官吏,同样也被裹挟了。”
“因为我的确犯错了!”
“但这部分官员,却是没有想过,他们现在是在以秦律之名,在威胁朝廷,若是真让他们得逞了,秦律的最终解释之权,又会落到谁的手中?秦律跟朝廷若是发生了冲突,又以谁为准?”
“他们是在一步步的动摇大秦的根基。”
“动摇法制的基础。”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等到日后再有同样的事发生,他们就可故技重施,因为有了这次的事,这就已经表明,群臣的情绪是能够抗衡朝廷的意志,而其他正直的官员也并不好说事,因为他们参与了这次的事,最终只能继续被裹挟。”
“听之任之!”
“等到最后,大秦的体制,秦律彻底崩溃,各地纷纷揭竿而起,他们又会把责任全部推卸掉,全都归于是大秦体制的问题,进而提出改变大秦的体制,以达到最后重新回到三代的王政之上。”
“这部分人原本在朝堂的影响力不大。”
“但就是靠着一步步裹挟,一步步诱惑,让越来越多的老好人,以及中立官员倒向自己,等到最终被彻底绑架和捆绑,这些官员清醒过来也为时已晚。”
“因为他们回不了头了!”
“他们也没有办法回头,因为他们做错了事,一旦回头,恢复大秦最初的体制跟秦律,他们都是要掉脑袋的,甚至是要被灭族的,所以就算他们知道自己上当,也无济于事。”
“而今这些人的计划正在一步步推行。”
“眼下父皇尚在,他们的动静还不明显,若是父皇出事,这些人只怕会彻底走到明面上,到时就真的要大厦将倾了。”
“儿臣知道自己犯法了!”
“也不想辩解。”
“但儿臣作为大秦公子,理应以天下为己任,父皇经十年平定了天下,若是因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将父皇一手建立的帝国摧毁,儿臣实在不想见到。”
“儿臣认为父皇当初做错了。”
“从一开始就不该生出缓和之心,也不该做出任何退让,更不该想着维稳,大争之世结束,的确该休养生息,但若是根基不稳,一旦遇到风雨,或者蛀虫啃噬树根,大秦这一棵大树就很容易倒下。”
“父皇不可不察啊!”
秦落衡长跪于地。
他已经把自己想说的全说出来了。
而这的确是他的担忧。
这种一步步荼毒,一步步改弦易张的做法,他在后世已经见过太多了,大秦的体制跟秦律并没有真正建立,一旦朝廷中枢出了问题,很容易就扩散到天下。
到时想斧正就难了。
嬴政面色难看至极,甚至手掌都在微微颤抖。
他双眼死死盯着秦落衡,似没有想到,这番话出自秦落衡之口,他在脑海中仔细的想了一下,如果真的按秦落衡所言发展,大秦的体制的确在日渐崩溃,秦律也越来越失去威信。
一旦真到了那种地步。
大秦也就到了分崩离析的时候。
嬴政心胸剧烈的起伏着,良久,才平静下来,冷声道:“朕知道了,朝堂一些人的确生有二心,只是朕并未多想,只以为他们是贪图权势,但你这番话,却是让朕惊醒。”
“天下想让大秦覆灭的又岂在少数?”
“六国余孽也好,诸子百家也罢,他们传承的都是三代之政,大秦之新政,就他们而言,无异于是洪水勐兽,又岂会不想摧毁?朝堂的官员,他们的确是大秦的臣子,但旧时所学,依旧会影响到他们,或许他们自身并无这个想法。”
“但他们脑海中的印象,依旧是当年的模样。”
“你说的没错。”
“朕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大秦新立,本该万象更新,岂能畏畏缩缩,举步不前?不用铁血树立威严,岂能让天下臣服,又岂能让万民甘于治理?”
“朕终究还是妇人之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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