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时间到了用膳的时候,贾母等在屋里能说得上话的才止住了话头,移步去了宴席已布置好的花厅。
花厅占得地儿倒是极大着的,摆着几桌子的膳食。
此时那些布置宴席的仆妇丫鬟都退了下去,免得扰了主人家的兴致,怪罪了下来,在这般的大喜日子里,就是她们的罪过了。
只留着掌灯和侍候宴席的丫鬟来,这般的丫鬟都是府里有名有姓的“体面人”,也就是所谓“副小姐”,个个都穿着体面,脸上也施了粉黛。
“老祖宗,今儿这大喜的日子里,你可就不能偏爱宝玉和黛玉这两个玉儿,忘了我去。”
因着是除夕宴,自然要热闹起来,王熙凤就在此时做着贾母的逗哏,哄抬着场上的气氛,想着让场上的气氛热闹起来。
贾母也乐得在这个时候做一捧哏来。
“你这辣子,怎平白冤枉人嘞,这府中上下谁不知我就疼你这破落户来,你倒好,辣到我眼前来了?”
王熙凤顺势接住了贾母的话茬来。
“老祖宗,这可是您说最疼爱我的,那道火腿鲜笋汤望着老祖宗赏赏我这个辣子,让我能够喝上一口新鲜的来。”
王熙凤说这话的时候,美眸映着灯火的彩辉,更显得美艳惊人。
只这番话说出来,场上的气氛才慢慢地变得热乎了起来,就连邢夫人这般脸上不爱带着笑的,此时笑纹也舒展开来了。
贾母也笑意洋洋地指了指王熙凤:“往常我说她是个打秋风的破落户,你们还不信,可瞧瞧着如今,这辣子打秋风都打到我这个老太婆的身上来了,当真是个凤辣子!”
一番话别管宴上众人心中如何想的,待看明面上都是带着乐的。
王熙凤跺着脚,一脸的俏红,更加的鲜艳欲滴起来,“老祖宗竟会来取笑我,说出的话让我羞地都不知晓怎么见人了。若是不再赏孙媳妇一道菜,孙媳妇可是不依的呢!”
这番唱念做打下来,直让贾母指着王熙凤说了句“吃货的胚子”。
一时之间堂上的众人也笑了开来,像着贾宝玉这般的早就拱进贾母的怀里,笑得显然是直不起身来了。
就算是林黛玉也硬是笑着流出了泪。
贾环也笑了,这时随着大流来,就算是有错有毛病,常人也不敢说出来有错有毛病。
宴席开始,自然不会齐齐就一大桌子,爷们家的、后院女眷们的;嫡支、庶支的尽皆有着次序地排了座,一旁的丫鬟领着人坐到了相应的位置来。
贾环今年也是七岁的年纪,虽有着“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规矩在,但谁让还有个九岁了都不守规矩的宝玉在呢。
自然也不会有人揪他坐在女眷这一桌的错来。因着贾环是庶子,自然分坐席面后,身边的是贾琮、探春、迎春、贾兰这一干人等来。
“今日可是大好了?”
探春轻飘飘地问着,眼睛却倒不动,只盯着席面上的菜或者是陪着贾母等人笑。
贾环也是压低了声音,只用气声轻回着。
“应是好了,仁安堂的大夫来看,也说不出我还有什么毛病来了。劳烦姐姐挂牵了。”
“我倒没什么,只近来你那院子的动静忒大了些,扰了扰府上的清静来,连着惜春当时都跑来问我一句,别太过声了些。”
这话虽说刺刺的,像着在讥讽贾环,但在座的哪个真的愚笨听不出探春话中的意思来。
无非就是暗暗地告诫着贾环,近日来还是要消停些,若动静再大些,让着太太注意到了可就不好了。
探春是看起来待遇比着贾环要好上很多,但归根到底来说,探春也不过是国公府二房的庶女。
再不客气的说不过是个小官的庶女,这身份可以说是低了国公府的匾额不止一筹来,这般的身家本就以后可以挑的婚嫁人选就极少了,若是惹得太太不乐意,给她寻个外表光鲜,内里都是草絮的,探春还不知道怎么哭才好嘞。
自然要小心谨慎,规矩上不敢错出半步来,也因此才惹得赵姨娘骂的她“恨不得从太太肚子里爬出来”。
如今这般的提醒,可见探春的心里还是有着赵姨娘和贾环两人的,只不过不敢表现出来罢了。
“弟弟近来大病一场,清闲着,倒是想通了些事情来。”贾环脑子里想着,嘴里又说了一句回复着探春。
他需要改变,七岁的孩子性子跳脱,也是性子最容易掰正的时候,如今,他做出改变也不算太晚。
事实上,在进来拜见贾母的时候,贾环就开始了他的计划来,先为自己订下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形象。
在这一形象的基础上,慢慢地影响着周围的人,使他们记住如今贾环的形象,模糊掉了前面原主带给他们的形象。
“怎么?又是想通了什么?去年的时候你也这般说,到最后竟是哄着人开心,拿着钱去买糖吃了。”
探春眉眼不动,只眉尾向下压着,嘴里说出来的话倒是冷冰冰地刺人。
她这如今的心里也就想着自家的这位兄弟能够听话踏实些,别得再学姨娘,坏了性子,变得猥琐起来。
想想前几天侍书的话来,探春唇角轻勾,不过是她这个弟弟吃了些苦头,老实了几天而已,看看如今又和她扯起了这般的话头来了。
“弟弟病时睁眼看的第一眼便是姨娘熬红的眼,又之后遭了侍书送来姐姐的私银,因着我一人的缘故,倒是牵累了姐姐和姨娘,这般想来,弟弟只有惭愧。”
这番话贾环说的顺溜,几乎一口气就顺着说了出来,探春听了后,手上的帕子倒被扯的更皱了些来,唇角抿了抿,却一句话也不说。
贾环也不在意着探春的沉默,丝毫未觉得冷场的继续说着。
“弟弟知晓自己的处境,更明白姐姐心里的苦,想想自己从前那般的混账,姨娘那声的孽障倒是没说错半分,甚至还略轻了些来。姐姐和姨娘以后仰仗的是弟弟我,弟弟却失了姐姐的期望,实属不该,如今起了正经科举的心思。”
一大番话说出来,先说出了自己的过错,又道着探春作为姐姐的不易来,博得探春的动情来,再徐徐地将着自己的想法和计划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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