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尚未在宫府吏中摊派到值班任务的卫弘,自然和百里兰去了野槐巷的正昂公老宅。昨日张夫人便派人来修理,今日到了的时候,诸人已经忙碌开了。
负责修缮老宅的是张府的老管家,以前也随着家主张裔来过野槐巷的宅院,故而见卫弘到来,也打开了话匣子:“这宅子几年没有住过人,房梁木头都快被虫蚁吃完了,需要推倒重建,昨天小老儿依照卫公子画的图样,列了单子,家主今日便调拨人手将修缮宅院的木材砖料送过来。”
卫弘点了点头,对他道谢:“有劳长者辛劳了。”
“没事,这都是小老儿的本分,只是……”张府老管家欲言又止,看向了野槐巷对面那扇高墙深院,对卫弘小心翼翼地说道:“想必老爷和夫人都嘱咐过了卫少爷,如今这里左邻右舍住着一众荆州勋贵,对面这家便是弘农太守府杨家,这可不是一位好相处的人家。”
“弘农太守府?杨家?”
卫弘想了想,便恍然大悟,这不就是昨日在他面前上蹿下跳的楚猴杨泰的家吗?其父杨仪之前乃是朝廷尚书,只不过因与尚书令刘巴不和,虽被遗弃不用遥领弘农太守一职,去岁刘巴去世,尚书府无人,诸葛丞相便将其调回尚书府做事,但并没有让他官复原职,所以如今仍是弘农太守。
卫弘点了点头,算是将老管家的话听进了心里去,从其子杨泰的行径便可窥见一二,杨仪此人绝对不是一位持家公允之士。
随后,卫弘便要求上前帮手,老管家起先是不让的,这等杂活交给工匠和下人便是,怎么好劳动卫公子亲自动手。
可见到卫弘撸起袖子,丝毫不嫌弃脚底下的泥灰浆,支棱起木材的动作十分娴熟,倒也不好继续阻拦下去了。
百里兰在一旁也没有闲着,在老宅的厨房里,支起了那口从滇池城带过来的铁锅,准备煮饭。
正在一切干的热火朝天的时候,大门口却突然出现了两道人影,卫弘抬头望去,实在想不到这两个人怎么会走到了一起。
昨夜喝的醉醺醺的张毣,虽然现在醒了酒,不过脸上还是熏红的状态,看着卫弘道:“嘿嘿,数科看来我是教不了你了,总得在其他地方出出力才是,这不就来了帮手吗!”
另一人却是黄乔,一见卫弘,就将腰间的宫府吏令牌亮了亮:“以后,咱们就是同僚了,今天过来是替我师父来说一句,朝廷给他置办了北宫对面不远的新府邸,好让你日后勤加过去。”
这样听来,两人大概是在巷口碰见的。
张毣的脸色还是醉醺醺的样子,卫弘实在不敢让他在这施工现场乱晃荡,便指派他去给自己画的重建图纸看看。
至于黄乔,说完了师父的事情后,他也没走,见到卫弘如今这般像极了匠人的样子,笑而不语,要知道昨日自己刚从建邺千里迢迢赶过来成都,可不就是一位风尘仆仆的乡野少年吗?
卫弘抬起头,看着黄乔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看出了什么意思,于是指着身后那堆木材说道:“要是没事就帮我把这对木料搬到墙角去,下去估计是要打地基。”
黄乔却拒绝道:“我堂堂……黄乔,怎么会干这种下里巴人的事?”
卫弘看着他回道:“你不是说欠我一个人情吗,难道就只是说说而已?”
黄乔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言语震惊地说道:“你可知道我的人情价值多少?你就用来让我搬木料?”
卫弘却低下头继续掺杂灰浆说道:“你看我不也是在掺糯米灰浆吗,有的干就不错了,省得让你欠人情,时时刻刻念叨着怎么还。”
“这倒也是。”黄乔点了点头,可转头看了一眼那成堆的木料,顿时皱起了眉头,旋即咬了咬牙,撸起袖子就走了过去,准备身体力行地扛木料。
倒是坐在大槐树下的张毣,盯着卫弘递出来的那张图纸,左看看右看看,许久之后才发现自己看岔了,摆正过来看清楚了才惊奇地对卫弘说道:“虽然你的俸禄才四百石,可这宅子也建的太简陋了吧。”
还在搅拌糯米灰浆的卫弘头也没抬地随口给他背诵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我这叫别墅设计,你不懂……”
卫弘察觉到四周的动静小了些,于是抬起头,才发现张毣捧着那张图纸,张大嘴巴看着自己,连黄乔也扛着两丈长木头呆呆地看着卫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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