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莫契与吕护士一脸诧异，莫契问：“小朋友，你这是？”

张睿边按压，边回答：“心跳停了。”

“停了？你怎么知道？”莫契伸手去摸了摸唐丽的颈动脉，果然停止了搏动，他惊讶之余，神经也霎时紧绷了起来，“让我来。”莫契快速在唐丽身体另一侧跪下，同时对吕护士说道：“吕护士，你去看看老张的情况。”

可张睿却像是停不下来一般，按压完心脏，就往唐丽嘴里吹气。

沈光盈看着张睿纤瘦的身形以及明明很疲累却还硬撑着的模样，担心这样会影响急救效果，便劝说道：“主任，让那个医生来做心外按压，你负责吹气，你们互相配合。对了，顺便告诉他们，老张没啥事，估计是一过性脑震荡晕过去了，等一下就会醒来。让她们去看看那个司机吧。”老李的情况可是严重得多。

张睿抬头见莫契已经接替她在帮唐丽按压心脏，她便复述了沈光盈的话，在她才说完没多久，老张就猛然睁开眼，慢慢地坐了起来。

原本已准备帮老张检查生命体征的吕护士诧异地看着坐在她身前的这个人，可她惊讶的不是老张的突然醒来，而是张睿。张睿有预知能力吗？为何她说什么事，什么事就果真发生了，车子冲下山坡是这样，老张的醒来是这样，还有她母亲，她连摸摸脉搏都省了就知道她母亲心跳停了，还反应极快地做起了心肺复苏……

脑震荡后的老张，已失去了车子翻下山坡的那段记忆，他看看吕护士，看看正在施救的莫契，再看看周围，一脸茫然，问：“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怎么来到这里的？刚刚病人呼救的地点是这里吗？”

吕护士无奈地叹了口气：“等一下再跟你说吧。”她站起身，借着月光寻找老李去了。

莫契和张睿依然在合力救治唐丽，可唐丽却半点起色也没有。沈光盈将两手抱在身前，眉头微微蹙着。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月亮又比方才往上爬高了一些，而躺在地上的唐丽依然没有恢复心跳，尽管，莫契和张睿已经非常努力了。而此时，距离刚开始急救，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沈光盈飘在空中，她眉头紧锁，静静地看着正在做心外按压的莫契。估计他现在已经很累了吧，他应该也明白，唐丽是救不回来了，那他还坚持什么呢？直接告诉张睿事实，然后把接下来的事处理好了，再各自离去不就完了？作为一个急诊科医生，他应该明白他现在所做的全部都是无用功。

又过了半个小时，莫契按着按着，突然停了下来，他摸了摸唐丽的颈动脉，然后眼神忧伤、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

张睿睁大眼问莫契：“怎么了？为什么停下来？救回来了吗？”

“对不起，我尽力了。”莫契摇了摇头，他心中非常难过。

“不，不……”张睿不愿相信莫契的话，她转头望向沈光盈，希望沈光盈能给她一个不同的答案。

医治病人对沈光盈来说，是本能，就像是她脑中设定好的一项指令那般，必须执行。然而，当沈光盈尽力去执行任务，却得到一个完成任务条件不足而执行失败的反馈时，她也不会纠结。

也就是说，当她尽她所能去医治一个病人，而最后确定病人已回天乏术了，她会很坦然地接受这个事实，然后很平静地通知病人家属。

因此，沈光盈对于唐丽抢救失败这个结果是完全理解并且接受的。更而况，一号不将她送回唐丽上吊之前，也已经说明，他不愿帮助她活下来。今晚本该走的人，留不住。

当张睿用那双带着疑问和期待的大眼睛望着沈光盈的时候，沈光盈并没表现出一丝怜悯与同情，她是那样的冷静，用的像是一个公正无私的法官在宣判一宗案件的审判结果时的口吻，说道：“他的判断是正确的，你母亲救不回来了。”

张睿眼中仅存的一点光消失了，她呆愣了十来秒，然后机械性地去按压唐丽的心脏。

见她这样，莫契感到很心痛，他拉住她的手，柔声说道：“别这样，别这样，对不起，对不起。”

张睿挣扎了起来，“放开我，我不信，她会醒过来的，她一定会醒过来的！”张睿一时之间根本没法接受唐丽抢救失败，她将永远失去她母亲的事实。

莫契猛地抱住了张睿，想让她冷静下来，“她不会了，对不起啊，对不起，她不会醒来了。”莫契很内疚，若不是他不听张睿的话，不肯停车，或许唐丽在医院接受治疗后，还能慢慢地好起来，可现在什么都完了，他搞砸了一切，他让一个小孩突然失去了她的母亲。他该怎么做，他该怎么弥补，他该怎么去偿还这一切？

张睿终于放弃了挣扎。莫契见她安静下来了，便松开了双手。

张睿沉默了几秒，突然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自她懂事以来，她就没有这样哭过，哭得这样随心所欲，这样肆无忌惮，以此表达她的痛彻心扉。

见此情景，莫契和吕护士眼中都含着泪，他们既自责又难过。这一次出车，不但没有把人救活，还间接让一个明明已经抢救过来的病人又意外死去了，他们都觉得自己难辞其咎。

沈光盈站在一旁，什么也没说，她不惯于安慰别人，尤其是，这生老病死原本就是常态，实在不值得为这些寻常事过分悲痛。哭吧，好好哭一场，过几天，就啥事都没了。

张睿搬到蓝田村与她小姨唐敏同住，已经一年多的时间了。有些人在她背后形容她没有感情、不懂人性，因为她母亲出殡那天，她脸上并没出现悲痛的表情，她一滴眼泪都没有流。第二天，她正常上学，正常吃喝，正常生活，仿佛她母亲的离开，根本没在她心中产生过一丝波澜一样。而她这样的表现，别人看在眼里，就是她的感情淡漠，不念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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