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五月。
秦西省原和县。
狂暴的黄沙席卷着整个县城,天空笼罩着一层铅灰色,朦胧阴霾,严寒而漫长的冬季已过,夹在大山里的县城又迎来了沙尘暴,远沟近壑一片灰黄,几乎寸草不生。近年来虽然植树工程的春风吹遍了大半个西北,但是这黄土高原的夹缝里依旧迟迟没有吹进。
黄沙遮天蔽日,让人难以睁眼,更要命的是大山里的庄稼蔬菜已经干渴了多时,又赶上这风沙,光秃的山头难以抵挡,大风长驱直入,甘蔫的幼苗在大风中无助的摇摆。
清石村,就在原和县这大山深处,拐了几十个弯道,距离县城还有三十多里地。
一口窑洞前,陆裕民穿着一件白褂子,外套着一件青灰色粗布衣服,头顶扎着一条白羊肚手巾。他一声不吭的蹲在窑前,不停地扒拉着旱烟袋,对着烟杆猛地吸了一口。
“我上地里看看去。”陆裕民对了窑洞扔下了一句话便急匆匆拐上了山。
“娃就要回来了,风太大了,你等娃回来一起去吧?”女人追了出来。
“让他到地里找我,我不放心!”男人已经走远,大风中只留下一句粗大的嗓门声。女人站在灰黄的土地上愣愣地面无神采。
她的面色不怎么好,看起来是那种营养不良的肤色,不过却难以掩饰其较好的颜容,可以看出她年轻时一定是个美人,一身宽大的花布衣上不知打了多少个补丁。
她是陆裕民的老婆,叫周雅芝,山下的一户大户人家的女儿,离县城只有三里地。由于位置好得多,前些年攒下了些钱,这两年引渠刚好经过他家田地,加上政策好了,分田到户,他们更是收成颇丰。周雅芝有两个哥哥,大哥周家勇开起了砖厂,二哥周家旺则办起了养猪场,一家子可是过得如鱼得水。
周雅芝因为当年在公社看唱大戏认识了陆裕民,这一来二去的,两人便好上了,父亲反对这门亲事,可拧不过女儿的苦苦相逼。
周雅芝嫁到了陆家之后,陆裕民的父母不久就过世了,他们家境贫寒,这些年为了供儿子上高中,拼命的省吃俭用,可家里就那么点家底,加上这气候,这片靠天吃饭的地方庄稼连年减产,更是让这个家庭雪上加霜。而陆裕民则因为当年被岳父反对,心里始终有个过不去的坎,加上自己过得很憋屈,这些年硬是没有往来。
而在这山沟沟里,自古以来就严重缺水,每当清明过后开始播种,如果十天半个月不下雨,种子基本上就干死在地里了。近年来,开渠引流工程进展缓慢,难以缓解干旱带来的天灾,尤其是大山深处更为严重。虽然分田到户已经落实,对于山外富裕的人家确实是机遇,个别的盖起了大棚,不但抵御了风沙,还保水增温。
山梁上,两个灰点不断的移动着,陆少帆和村里的同学梁二宝正骑着自行车从县城中学正往回赶。
陆少帆今年18岁,读高三,清石村这一届只有他和梁二宝两个出来读高中。
今天是星期六,下午一放学,陆少帆带着梁二宝来到一家农资店,见陆少帆和店老板嘀嘀咕咕说了一通,梁二宝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便见到老板给了陆少帆一大捆东西,老板还很客气送他俩出来。
“少帆你行啊,咋回事?怎么多大棚膜?”
“我不过是给他一个杀菌药的配方而已换了一些大棚膜。”陆少帆这样做自然是有他的原因。
“你哪来的配方?”梁二宝十分不解,这么看都感觉这家伙和以往有些不同,不过就是说不出来。
“我最近不是想多找找一些复习资料嘛,所以经常去书店逛,刚好看到不少农资方面的书籍,所以学到不少知识,把几种药混合在一起而已。”陆少帆解释道。
“你厉害啊,这都能整出来,现在这大风,没有大棚确实很难抵挡。对了,你们班最近咋样?我听大勇说王老师很看好你啊。”
“还行吧,你知道的,大勇那家伙成天就知道瞎说,你呢?”陆少帆反问道。
大风中,两人不敢耽搁,骑车的速度加快了不少。陆少帆知道家里穷,母亲身体又不好,地里的庄稼还得照看,他还有个读初中的妹妹,全家就指望父亲一个人种地做工。
“我啊。”梁二宝想了想道,“我听我哥说咱这边油田挺不错的,人员需求量也很大,我打算报考石油大学,听说那个挺稳定,如果考不上了就直接走招工的路子吧。”
“嗯,这个专业挺好,油田以后挺吃香的,国家的铁饭碗,确实挺稳定的。”陆少帆回应道。
“哎,不过我这成绩,估计悬,还是你厉害,不但成绩好,现在还能自己搞出配方了,你说你这脑子咋长的,还真能折腾。”二宝不由羡慕起来。
陆少帆道:“我的家境你应该知道,不折腾点东西等着挨饿啊?不过高考的话,以目前的情况,文科真没啥好单位。”
本来按照他家里的情况,他和妹妹是不可能上学的,还是母亲硬着头皮从山下娘家借来的钱让两个娃上学。陆少帆知道家里穷,所以更是拼了命的学,一门心思想考出去,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他省吃俭用,但内心的自尊驱使着他对那些县城的同学产生了莫名的反感,久而久之,这三年高中养成了他孤僻的性格。不过由于太过节省,家里也没什么余粮,又是长身体的阶段,导致了他营养缺乏,看起来瘦高柔弱,但却遗传了父亲那浓眉大眼,硬朗的线条,看起来消瘦俊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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