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泽觉得自己这一生似乎无时不刻都在吃东西。
烧排骨、炖小鸡、蒸鲈鱼、炒牛肉、炸猪排…
睁眼吃闭眼吃,窗户外面的天空变亮了在吃,窗户外面的天空变暗了还在吃,一碗接着一碗,无穷无尽,不眠不休。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吃,只是在他的认识里,他的世界一直是这样:
一间狭小得只能容纳得两个人,一张发霉的木桌和一个灶台的旧木屋,一碗接一碗不停端上来的饭菜,以及一直在他面前不眠不休做饭的妈妈。
很正常,很温馨。
高泽吃得很快,但妈妈做得也很快,有时候他上一碗还没吃完下一碗就端上来了。但这种情况很少,基本都是刚刚吃完上一碗下一碗才刚刚做好。
妈妈只做肉菜,但木屋又很小,妈妈处理食材只能当着高泽的面。她总是有些呆滞地掏出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活鸡活鱼,木讷地切碎,然后炒熟。
她处理完食材重来不清洗,所以灶台,墙上还有地上到处都是暗红色的凝固痕迹。木屋很小,而肉又很多,所以老是引来很多苍蝇,嗡嗡地飞。
小屋里没有灯,所以夜晚的时候还可以接着昏暗不去注意满地的血污与乱飞的苍蝇,可到了白天,高泽的目光还是会无意间被吸引。
但高泽从来都不会说什么,还是照样平静地吃着他的饭。
在高泽的记忆里,他和妈妈也从来没有说过话。总是一个木讷地做,一个不停地吃。
而且妈妈从来都是只做,不吃。
但又有什么关系呢?世界本来就是这样。
很正常,很温馨。
其实小屋的门就在高泽的身后,只要他一转身就能打开。有时候高泽也会有打开门看看的冲动,但每次他都没有这样做。
他太饿了。
真的
很饿很饿。
虽然嘴巴不停地在塞进食物,可高泽还是觉得好饿,一股无穷无尽的饥饿感在折磨着他,仿佛他只要停止进食一秒,下一刻就会饿死在这桌上。
所以高泽不会去思考对他来说太复杂的问题,他知道,他只用负责吃就好了。
只是,今天的妈妈有点不一样。
她今天做饭很快,很用力,脾气似乎也比往日更加急躁。剁骨头的咚咚声音格外的吵,血迹了还溅到他的桌上。
高泽的第一碗饭还没吃完,第三、第四碗食物就被推上了他的餐桌。
高泽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但他只能拼命地去吃,好赶上妈妈的速度。他很着急,可他桌上的饭菜还是越堆越多,而且很多食材都处理得很随意,鱼没有去鳞,肉也没熟,高泽看见上面的血丝,鲜红鲜红的。
这些饭让高泽感到恶心,但恶心他也必须硬着头皮吃下去,因为世界一直就是这样,一个做,一个吃。
高泽扒着半生不熟的饭,一碗接一碗。他觉得很想吐,很委屈。他突然想起以前的自己也会有吃不下饭的时候,那时的妈妈……是怎么做的呢?
那时的她,好像会笑着拍拍他的脑袋,然后给他炒一碗鸡蛋。
鸡蛋的鲜、小葱的香,在味蕾绽放,是那样的好吃,比什么山珍海味都美味。
配着妈妈的炒鸡蛋,再恶心的饭他也会强忍着吃下去的。
高泽突然感觉内心的什么东西好像碎了,一股悲伤涌上鼻腔。于此同时,一股极度的不协调感也爬上心头。
他意识到,在他的世界里
妈妈明明从来都没有炒过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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