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元乾眼神闪动,一拜道:“圣上肩挑日月,背负星辰,自然会遇到常人不能想象的难题。可圣上天纵英才,也定会迎刃而解做出凡夫俗子无法企及的大业。”
他不知朱棣用意,只能躺着石头过河,说些漂亮奉承话静待其下文。他昨日才赏自己大学士,又赐绣春刀,旋即今日把自己叫到这行宫来,若不给自己出点难题,他就不叫朱棣了!
朱棣见包元乾接了话,轻咳两声无奈道:“平身罢。朕知你素有智才,方才又言替君分忧...那你可否替朕琢磨琢磨,如何破此难局?”
包元乾眼神微眯,心中忖度果不其然,这朱棣还是又给自己出了难题。他眼神打量着朱棣的朴素衣着,又看了看一旁的太监,早已恍然。
这朱棣就连今日衣着也颇为讲究,绝非什么淡泊明志而是刻意穿着与太监一般的衣料,故意让自己看才是,显示其愿与宦官同进退,其任用宦官的心志,呼之欲出。
若说让自己治国平天下,恐怕没这个才能。不过自己一个穿越者,对于明成祖拔擢宦官,首创东厂,提高十二监地位的历史,还是颇为知晓。。
既然他这么问了,那自己也只能拍着马屁迎合了。
只见包元乾道:“圣上既言文武不知圣心,锦衣卫又不堪大用。那何不任用宫中之人,充作天子耳目以家奴严治百司,再设立一机构以心腹太监提督之,以此专辖锦衣卫?”
他此言便是依照大势所趋,既然东厂是永乐时代呼之欲出的东西,那为何不抢先纳为己用,到头来朱棣还能念及自己的定策之功。
包元乾言语一出,一旁的擦泪太监都都有些惊诧。
朱棣一听,目露精光,“哦?且赐座,你只管细细说来。”
包元乾落座于一侧,胸中沉思片刻便道:“圣上如今最为担忧的便是锦衣卫与朝臣勾结,欺上瞒下,亵渎皇权。那圣上大可将镇抚司分为南北二司,以南察北。另外在锦衣卫之外再设立一处缉事处,以信任之宫人提督缉事处,其麾下档头,司印皆可任用宫人。而缉事处其下之千户、百户乃至校尉、番子则以锦衣卫来充任。”
“宫人掌权,锦衣卫处置具体事宜?”朱棣似乎被点拨一般,“只是如此一来,武将派系怕多有不忿,分化其权犹如杀其父母,呵呵。”
包元乾笑道:“这就是微臣为何要圣上以锦衣卫充当番子,校尉,却让宫人实掌其权。圣上不单要分拨一批锦衣卫充当缉事处番子,更要让他们与缉事处荣辱与共,割裂他们与锦衣卫的往日干系。武将虽不忿,可锦衣卫在缉事处尝到甜头自然会实心用事,监察百官,甚至还会反转来袒护缉事处,为其言好话。如此一来,武将内部便出现了新矛盾,且让他们自己内斗去,这南北镇抚司之斗,加之原先的锦衣卫与去缉事处的锦衣卫间争斗,到时候他们尚且自顾不暇,谁又能抽出精力管得了缉事处呢?”
朱棣捋须点头,“汝之言,朕甚以为然。只是...文臣那处又该如何?你所言家奴治百司又该如何?”
包元乾缓缓道:“太祖以宦官不得识文断字而禁绝其权,圣上倚仗缉事处虽可治耳目,却无法摆脱文武勋贵之权势。若圣上欲将宫人分担文武压力,参与机务,那唯有在司礼监这个掌管皇城刑名的监司设置内书堂供其识文断字,授意批红。凡内阁顾问之决策皆在圣上处决断,再授意宫人批红,若无此批红,则策无所出。如此,满朝上至宰辅下至六科所奏之文,若无宫人批红皆为废纸,可宫人批红与否却全然要看圣上之意。这明面上是宫人批红,实则却是阴行圣上之意,替圣上背负骂名。宫人既能压制文武,自身又受制于皇权,还可替圣上背负责问,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
朱棣凝视包元乾半晌,随即喜色攀上,兀自道:“朕果然没有看错你,包元乾你还真有几分才色,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胆色?”
“圣上直言。”
朱棣轻点桌案笑道:“毕竟宦官不得参政乃太祖之法,朕奉天靖难承的是太祖之意,若是蓦然提出此策,恐怕满朝文武....”
包元乾端地起身,郑重跪伏道:“臣还是方才之言,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圣上不好开口之事,则让臣来即可。”
朱棣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他是天子是不能被百官捏到把柄,这些骂名只能让别人来背负。只是包元乾乃实用主义,没有读过儒家经典更不懂仁义礼智信这些虚妄之物。
他只知道朱棣对自己提出,已然将自己当做了半个“自家人”。他是要取得朱棣的信任,如何背不得这个骂名?
果然朱棣龙颜大悦,忙地起身扶起包元乾道:“爱卿真乃肱骨良臣也!”
在皇帝眼中没有忠臣女干臣之分,有的只是能不能为自己所用,懂不懂得圣意之人。
包元乾见这朱棣如此顺水推舟,倒是忖度自己猜得不错。他今日让自己前来与其说让自己琢磨破局之策,不若说是看自己的态度,若自己支支吾吾不言那便被之视为文武党。
羽,再无引为己用的可能。
包元乾见一旁的太监全然没了方才悲哀之色,一个个皆是满面红光,振奋不已。心道此策若出,自己怕是要成那个“大女干臣”了。
不过也无所谓,能做帝党之人,何须去攀附文武?
包元乾自畅春阁而出直下台阶,在阶下侍候的萧仪迎面而来,笑眯眯道:“包大人真是好才学,这才须臾时间便引得圣上龙颜大悦,我在这阁外都隐约听见圣上的畅快大笑,足见圣心欢颜啊!”
萧仪谄媚之色大起,全然不顾所谓的“文人风骨”了。
他只是一个七品舍人,对于皇帝身边的大学士自然无缘傍之,只是这包元乾乃是一路随自己从大同而来,沿途多有交际,与那些高高在上,触及不到的大学士自然不同。
原本他以为包元乾是武人,与他一个文官舍人也没关系。不过如今包元乾得御赐绣春刀,又拜为文渊大学士,他若是想往上爬,自然就得谄媚于包元乾这个“捷径”。
“包大人,方才你与圣上言了甚?竟引得圣上如此大悦。”萧仪挤眉弄眼地躬身问道。
“圣上让我做个女干臣。”
“女干臣?”
萧仪大为疑惑,不顾斯文地挠了挠乌纱,万没想到是这个答案。他们文人常常标榜自己为官清廉忠贞为荣,对于女干臣二字向来是讳莫如深的,没想到女干臣二字从这新任的大学士嘴里说出来,竟然风轻云淡,颇为玩味。
包元乾早看出了他的心思,只觉这官场现实且诙谐,往日自己做司业还得塞宝钞垫椅子,而如今却....只是他却不可能详细地告知萧仪这等机密。
他概括了“女干臣”二字,是朱棣唤他来此的用意,也算是回答了萧仪的问题。
二人出了行宫,坐上马车往城中而去。
“萧大人,如今马车往何处去?”包元乾看着车帘外的景色,问道。
萧仪作揖恭敬道:“如今您已是文渊阁大学士,今日公干自然是要去宫中文渊阁了。想必那处已有不少大学士在编纂书典,忙地焦头烂额咯!”
“文渊阁?”
包元乾琢磨了一下,正巧自己欲去文渊阁一探究竟,那第三块羊皮图究竟在与不在,很快便会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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