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熙妍受了父亲临终嘱托,护着弟弟往灭天魂方向去。令狐夕哲靠在阿姐肩,望着漫天冰刃飞舞,懵懂的眼神中略生出几分恐惧。无数的尖刺从地面伸出,粗过手臂的锁链正择人禁锢,鲜血喷洒遍地。
当那白色的衣衫被浸染成红色,一只利刃刺入令狐熙妍的后颈,温热的血液溅到令狐夕哲脸,那是他一生的阴影与憎恨……
他恨对方,灭他家门。他更恨自己,腿不能行,如虚设般。他觉得,是自己拖累了阿姐。若不是要护着他,以令狐熙妍的身手,足可以全身而退……
令狐熙妍的脚步越来越慢,衣衫的红色依旧在不断蔓延着,她走不了多远了。刚出仟御狐宗地界,周围丛林茂密,不像会有人来的样子。
本以为身处绝境,却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远看去似乎是一个背着药篓的小姑娘。
狐丠芸奉了师母的令,带着狐萩枂进山采些药备着。想着深林无人,草药之类生长肆意,便不觉越走越远。虽不至于靠近边界,却已感觉到令狐熙妍身所带的寒气。眼见日头将要落下去,狐萩枂正欲返程,却见师姐忽然顿住脚步,而后转身朝反方向奔去。狐萩枂不明所以,可别无他法也只得跟。
随着她逐渐往西,由仟御狐宗地界传来的寒气越来越浓,浓烈到令她头疼
狐丠芸在树木间穿梭着,狂奔着,寻觅着。直到狐萩枂扯住她的衣襟,顺着狐萩枂所指的方向望过去,远处二人一袭白衣在密林中异常显眼。
令狐熙妍靠在树,艰难喘息。冰刃穿透她的脖子,致使她口不能言。原本精致的衣衫已破败不堪,浸满了鲜血,沾染了土渍。
狐丠芸不想面对这个事实,她不知该如何面对。在家中时,虽无一人见过这法术,却均知晓详细。
那是母族的禁术。曾经,穷阴族凭借一批由祖传下来的法术得以跻身叁尊,这法术中为首的便是雪羽冰刃。
据狐丠芸所知所闻,此法初成时,本名为血羽冰刃,后为应穷阴族的特质方改为雪羽,因被冰刃绞碎的尸体就像羽毛一样四散飞舞而得此名。三百余年前,曾被赐帝立为禁术,叁尊穷阴族也是由此而走向衰败的。
那一日,灭天魂的灯光难得照亮了整个,炉灶里的火光也是不知疲倦的跳动了整个夜晚。
令狐熙妍外伤很重,身几乎看不到一处完好的皮肤,多半是被那冰刃所伤。
颈部的冰刃依旧在不断的散发着寒气,将血液凝固,将五脏冻结。寒气散尽起码要一两日,若等到那时,怕是令狐熙妍早已尸僵骨寒。
雪羽冰刃足以把活人生生绞成一片肉泥。幸而令狐熙妍走得早,不然定也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可惜,虽好不容易捡回一口气,鬼门关的大门却依旧对令狐熙妍敞开。纵使是司筠祈的治愈法术也抵御不了寒气在她体内扩散,狐令天的火焰也融化不了那尖利的冰刃。狐湫寻的身子被寒气伤过,近几年都沾不得半分,故而被狐令天禁止出房门。
理论来讲,只需将冰刃拔出便能保她性命,可不论直接还是间接,但凡触冰刃,寒气便会侵入那人体内,同样五脏冻结而死。
狐令天打发门中弟子睡下,只留他与司筠祈二人依旧在榻前徘徊。司筠祈心软,受不住那孩子的眼泪,许下了定救回他姐姐。
那冰刃再不拿出来就来不及了……
正一筹莫展之际,身后的门忽然作响,将司筠祈吓了一跳,转头见一个矮小的身影由黑暗中来。二人本不想让狐丠芸动手。哪怕是她,身体也不一定扛得住。
司筠祈下意识伸手想拦下狐丠芸,可顿了一下之后最终还是放下去了。事已至此,令狐熙妍早已不省人事,若不行此路,别无他法。
狐丠芸摘了手那枚印着狐狸的戒指放在门边的桌案,就那么徒手去触碰。握冰刃那一瞬间,寒气涌动。随着冰刃逐渐被拔出,鲜血喷涌染红床榻,令狐熙妍满身的寒气被尽数引到狐丠芸身。
狐丠芸年纪还小,一样的初来乍到,对灭天魂的仙气控制也不是特别熟练,如今又引入一层寒气,两族仙气仿佛在经脉中开战,疼得很。
原本,由寒气组成的冰刃也该重新化作寒气,随时间散去。可狐丠芸并没有这么做,她冰刃连同冰刃的寒气封存进一个特制的盒子里。狐丠芸相信,它终有一日能派用场。
挑灯彻夜后,泉涌般的血液终于被止住,令狐熙妍的性命算是终于保住了,却不幸终身缠绵病榻,每年里单药品一项便要损耗不少。然此为后话矣。
狐丠芸扶着墙走回去,步履蹒跚。令狐熙妍伤得重,来不及挪出去,只得暂时安置在主楼三楼的客房里。狐丠芸的屋子则在二楼走廊的另一头,那一小段路狐丠芸走了很久,走得很艰难。司筠祈抽出空闲端药来时,狐丠芸已倒在榻。司筠祈小心翼翼地前探了探她的脉搏,虽些许微弱,但不至有性命之虞。狐丠芸昏迷不醒,司筠祈只得一勺一勺将药喂给她。一碗喝下去,脉搏依旧很弱,可效果还是显著,司筠祈曾是叁尊天仙族的嫡次公主,在她眼里,蓝色和红色的仙气原本错杂缠绕在一起,此刻明显顺了不少。
狐丠芸再睁眼时,已是第二日的午后了。她从榻起来随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昨夜刚封了那盒子便支撑不住昏死过去,是司筠祈替她解了衣衫与发髻。
发丝垂落在身前,入眼竟是一缕白色……
那满头银丝,想想就不知怎么面对。狐丠芸又各处翻找了一圈,这才忆起昨夜经脉疼的厉害,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意识不清,似乎不小心将戒指遗落在客房了。从狐丠芸的屋子到通往三楼的阶梯要通走过整个走廊,走廊并没有多长,可却从中间分为两段,狐萩枂的屋子正对着栏杆,楼下厅堂中的人只要稍稍抬头便能看得清楚。现是白日,主楼虽不似校场那般人来人往,却也到不了遇不人的地步。
狐丠芸正愁着如何出去,春日里竟急出满身的汗来。转头忽见铜镜里映照出的那张脸,看着匆忙披的外衣。银发黑衫,怎么看怎么不协调。这般出去倒更扎眼了。
狐丠芸微微皱了皱眉头,昔日所闻在脑海中回荡。那时候,幻宫下谁不曾说一句青闫殿下与屹荀殿下生得相似。狐丠芸一次听见这言语,算到今日也不过五六个月的时间而已。
如此,一个法子在狐丠芸心中逐渐成型了。她转身从衣柜里翻出一套灰白配色的男子装扮来,又寻了根浅色素带将头发草草扎。狐丠芸特地将发髻扎得松散凌乱了些,几缕发丝垂在脸侧,以此来遮盖那双惹人注目的眼睛。
她轻轻拉开门,确保走廊暂时没人后又轻轻关,整套动作下来没有一点声音。反倒是推开狐湫寻屋门时弄出了不小的声音。她是故意的,故意做成一副狐湫寻没来得及关好房门的样子。男女有别,这么做显然是不合礼数的,可凭二人的关系,早就没那么多礼数可言了。做完这一切,狐丠芸疾步往三楼去,衣诀飘然,足下乘风,且轻且快。
令狐夕哲初入师门,他出身暗黑,故而没有如师兄师姐那般繁琐的过程要走。司筠祈为他施了法煎了药,他的腿才勉强能走几步了。由狐萩枂搀扶三哥楼去,抬头见一白衣少年由眼前过。
狐萩枂一脸疑惑得唤了声二哥,可对方似乎因走得匆忙故而并未听到。
令狐夕哲早些时候便听师父差遣师哥狐湫寻去给阿姐送药,而后又见他端药楼,此刻他应当已经去了才是。可刚刚那人只是低着头快速走过去,手里似乎并不曾端着什么。
狐丠芸站在昨日那间屋子前,正要伸手推门,却从屋里出来一人,狐丠芸满心想着戒指不能被旁人拿去,一路来的匆忙。此刻她只觉得自己的心猛跳了一下,仿佛顷刻间悬了起来。
竟正正应验了她的顾虑。
狐丠芸恨不得把脸低到地,生怕对方认出自己,可看到的却是那方熟悉的衣摆。她鼓起勇气偷瞄了一眼,对方是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男孩子。见正是心中所想之人,狐丠芸不由得松了口气,如释重负。
狐湫寻将她这身装扮细细打量了一番,伸手帮她稍理了理发髻。配熟悉的冰睛白发,眼前活脱脱一个子车青闫,这让他不禁笑出声来。这一笑可惹恼了狐丠芸,一把推开他便要往里去,却被对方伸手拦下。狐湫寻将戒指塞进她手里,随后又指了指隔壁那间屋子。
狐丠芸沉心静修,竟生生将体内那股肆意蹿动的寒气给压了下去。
屋门再次被推开时,狐湫寻还在门外等着她,为她带来一套平日里所穿的衣衫。此刻,屋内人已确为狐丠芸而非子车青闫。
狐丠芸下楼时,同样的,依旧遇了令狐夕哲。幸而狐丠芸的马尾已梳理整齐,幸而来时所穿的那套衣服以交予狐湫寻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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