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安全的地方此刻变成了最危险的地方。
华贵的马车里,那名大唐军人的刀已经架在了陈玉柳的咽喉上。
“勿动。”
“动便死。”
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只是简单的表达事实,但越是简单便越是有力。
习惯了泼辣,习惯了欺软怕硬的陈玉柳表现得极为老实,没有动弹。
甚至连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
挂在车厢里的烛火被突然窜动的气流吹起,摇摇欲坠。
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手里已经握有人质,自己的安全暂时得到了保证。
剩下的便只有等待。
等待援兵从长安城中返回。
大唐军人的心态有些微妙。
有些焦急,也有些后怕,更有些心有余悸。
想来是看见了自己的袍泽连人带马被瞬间掀翻的可怕场面……
从而无法平静。
车厢外传来众人的嘈杂哭喊声似乎对他造不成任何影响,但很快,他的脸色便骤然剧变。
因为……
嘈杂哭喊声在顷刻间,消失了。
整条官道,彻底安静了下来。
与夜色一样安静。
大唐军人心知……
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但绝不是心心念念的援军到来。
他并不准备打开马车车帘看一眼……
过多不必要的动作会带来破绽,万一手里的这位贵人逃脱,那才是真正的绝望。
嗒!嗒!嗒!
破旧马车在泥泞的官道上缓缓向前,发出沉闷吱呀的摩擦撞击声。
消失许久的那辆马车再一次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理所当然……
杜府的众人失了声。
眼睛被溅了泥水的老嬷嬷擦了擦眼角,一脸呆滞地望着那辆马车。
被鲜血淋湿了身的车夫缓缓抬起头,目光凝视地望着那辆马车。
被寒刀架在脖子上的杜敬同微微眯起双眼,脸色复杂地望着那辆马车。
他们静静地望着那辆马车。
老许坐在车厢前,平静地挥舞着马鞭。
头上斗笠遮住了他的表情。
泥泞的官道让驽马显得有些吃力。
马车的前行的速度极为缓慢。
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尽管如此,却没有一个人吱声。
被兄长勒令留在车厢内的杜府二公子杜康一直默默地留在马车内,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现在也没有。
只是那一声‘敌袭’让他心里充满了不平静。
他等待着。
也焦灼着。
耐心被一一点点耗尽。
杜康忍不住了。
他极为谨慎地轻轻用双指捻开了马车门帘的一角,露出了一丝缝隙。
眯着左眼,翻身匍匐在马车上,向外望去。
便在此刻……
杜康眼里的瞳孔不禁微微一缩。
仿佛所看见的一切都静止,都死亡……
只有那辆马车在缓缓朝着自己前行。
阿鼻地狱,不过如此。
不过几息的时间在此刻显得极为漫长。
那辆破旧马车已经停在了杜敬同的身前。
车帘被轻轻掀开。
杜凉从里面探出了个头来。
怔怔地望着被一具死尸挟持的兄长,少年的眉间不禁紧紧皱了起来。
“人已经死了。”
“为何还杵在刀下不动弹?”
“莫非你也想死?”
他平静且认真地质问道。
是质问。
也是责难。
杜敬同没有反驳。
更没有拿出身为杜家兄长的架势。
“明白……”
“明白了。”
“只是一时之间场面混乱,没来得及罢了。”
杜敬同强颜欢笑道:“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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