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阶上与台阶下,高高在上的军部统领与无法上台面的私生幼子,一大一小,二人就这样对视了起来,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沉默得有些可怕。
宅院内的夏风突然变得寒冷,气氛瞬时压抑到了极点。
似乎随时都可能有血溅当场的意外发生。
出门倒马粪的仆人老许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曹天兵的身后一尺。
他拎着空空的粪桶,一言不发。
浑身的气机尽数收敛。
原本佝偻的背脊此刻有些绷紧,脸上的皱纹深得像是无数道不见底的沟壑。
被那道高大影子遮住的老许,似乎变得比阴影更加幽暗。
便在此间,这位军部统领的心间莫名涌入了巨大的恐惧。
不知从何而来,不知因何而起。
伴随着一阵冰冷的摩擦声,曹天兵的指尖松开了刀柄。
寒刀入鞘,锋芒藏敛。
“走。”
没有解释自己的身份,没有言明产生的误会,他就像是认了怂一般,毫不拖泥带水,便转身离去。
连同离开的还有十数名军部的黑甲军士。
徒留下猝不及防的杜淹父子,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正值多事之秋,自己又被罢官流放,而眼下自己这个幼子又如此跋扈,杜淹实在是一言难尽。
站在身边的杜康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转过头,朝着杜凉平静且认真地说道:“刚才那人是从仁智宫来传陛下圣旨的军部统领,并非家族豢养的护卫。”
“圣旨?什么圣旨?”
“杜家勾结叛贼,陛下开恩,已经下令将我等流放至巂州。”
“一个时辰之后,若是还不离开长安,便会被当作反贼处置,统统格杀!”
闻言至此,杜凉平静得有些反常。
按道理说,作为一个跋扈的私生子,听见自己家族降下了灭顶之灾后,必然会失魂落魄,甚至于精神失常。
可偏偏杜凉不是这样。
他平静得接受了这一切。
这种噩耗于少年而言,仿佛只不过是出门不小心栽了个跟头那般微不足道。
“唔……”
“老头,二哥,快回去吧。”
“许六……”
“别傻乎乎地杵在门口了。”
朝着老仆招了招手,杜凉转过了身,再也没有理会门外的独家父子。
嘭!
伴随着一阵沉闷的壁咚声,从阴影之中苏醒的仆人老许已经将大门紧闭。
杜康有些愣住了。
“父亲,您看这……”
“呵呵。”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
杜淹冰冷地望着自己的次子。
“你想让杜家断子绝孙?”
这位天策府兵曹参军眼神冷漠得可怕。
杜康的脸上多了些许难以言明的苦涩。
他沉默地低下了头,望向自己的脚尖。
沉默了许久。
“自古以来,但凡乱臣贼子都没有好下场,杜家又怎能例外。”
“我杜家没有谋反,那是污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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