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晌午,烈日当空。
介休城西的汾河边上人满为患。
堤岸不远处搭了一座凉棚,坐着几个官员,居中的是山西巡抚蔡懋德,旁边是山西总兵周遇吉。
凉棚下边围着数千精锐士兵,再外围则是人山人海的介休百姓。
最惹人注目的是上百个身着囚服的人跪着河岸边,正是晋商八大家的嫡系成员。
数日前还锦衣玉食的人上人,如今却即将人头落地。
“爹啊,我不要死啊。”
“大人,饶命啊。”
“范永斗,你个王八蛋,老娘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娘啊,儿子还没有娶亲,儿子不要死啊。”
。。。。。。
介休百姓看着这人,幸灾乐祸者有之,咬牙切齿者有之,却还有些居然面露悲悯之色。
其实这很正常,很多大奸大恶之人坏事做尽,回到家乡,也喜欢修桥补路造福桑梓。
八家正是这样,当初范永斗也是这么自辩。
只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恶就是恶,流几滴鳄鱼眼泪就想弥补,做梦呢。
蔡懋德站起身,环顾四周,高声道:
“各位百姓,晋商八大家范永斗等人,大肆收集山西粮米,卖给后金鞑子,致使粮价飞涨,百姓饿死者无数,今日将范永斗等八家斩首示众,以谢天下。”
山西缺粮多饿死是事实,八大家收粮也是事实,至于其他,没有切肤之痛全是屁话。
果不其然,百姓的情绪沸腾起来。
“狗贼,原来是你们害得我全家饿死。”
“范永斗,你不得好死。”
“梁嘉宾,老子诅咒你下十八层地狱。”
。。。。。。
一时间,各种恶毒的诅咒谩骂此起彼伏。
“午时已到,行刑。”
八家死囚顿时哭声震天。
然而,该死的还是要死。
刽子手轮番上场,转眼间汾河水赤。
。。。。。。
介休城北有个大院,十来间大屋,以前是梁家的仓库,现在被改成临时牢房。
牢里里面关着几百个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这些都是八大家的管事、掌柜以及他们的家属。
全场鸦雀无声,除了一些不知事的小孩,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惊惶恐惧的神情。
今天早晨,已经有人从牢子口中探听到,八大家一百多口全被处斩。
铡刀何时落下,谁也不知。
“开饭了。”
牢头带着几个小牢子进了院子,几人抬着几筐黑漆漆的杂粮馍馍,另外还有几桶没几滴油星的汤水。
胡林续领了四个馍馍,用衣摆兜着,又用一个粗瓷碗要了碗汤,然后小心翼翼的走进大屋。
大屋墙角一个老太太坐在一团稻草上,怀里抱着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旁边还有个三十出头的妇人。
“娘,您吃点。”
胡林续走到墙角,蹲下身拿起一个馍馍递给老妇人,脸上露出一丝愧疚。
老妇人精神有些萎靡,却十分平静,也没说什么,只是接过馍馍。
“祖母,东儿不要吃这个,东儿要吃包子。”
小男孩委屈兮兮的埋进老妇人怀里。
老妇人拍了拍小男孩的背,小声道:“东儿乖,今天先吃这个,过几天,祖母就给你买包子,还给你买烧鸡,好吗。”
“母亲,孩儿不孝,累得您受苦了。”
胡林续一脸痛苦的跪在地上,他是王登库家的一个店铺掌柜,王家做的事,他即使没有直接参与,但也是间接参与。
“做了孽就得还,这就是命,老婆子这把年纪也活够了,你们呢,也别怨,就是东儿,他才八岁,只希望官老爷发发慈悲。”
老妇人将馍馍撕碎,一点点塞进孙子嘴中,平静的语气之中带着一丝悲戚。
王家做的事她虽然没有亲见,但多少也猜出一些,当初胡林续的父亲就是跟着王登库出关,最后再也没回来。
她也曾想过劝儿子早做打算,只是他们又能怎样,以她对王登库的了解,但凡露出什么不好的举动,胡家老小根本活不到现在。
“当当。。。。。。”
一阵清亮的锣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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