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即将见到七年前年轻妈妈的兴奋感;
也有一种随时被抓包的紧张感;
还有一种自从爸爸死了之后,就对妈妈无法亲近又害怕的恐惧感。
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像毒蛇一样从两条腿缠绕上来,无法挣脱。
曾小云暗戳戳地深吸一口气,慢慢地转过身来。
她此时此刻的笑容是僵硬的,目光是深邃又震撼的。
七年前的妈妈,脸上的皱纹没有那么多那么深,连背都没有那么驼。
她的短发还是乌黑的,身上穿着一条深蓝色绣着蝴蝶图案的过膝裙子,手里拿着一个黑色手包,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平底皮鞋,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站在那儿的。
曾小云有一瞬间的晃眼,直到视线被妈妈的笑容吹灯拔蜡,逐渐聚焦。
妈妈,笑了?
七年前的妈妈笑了?
这不正常……
因为在她短视频红了之后,收获了一堆粉丝之后,靠做甜品赚到了很多钱之后,伍彩桦的笑容才出现的。
那种从地底深处挖古代地墓一样,一点一点被挖掘出来的艰难。
曾小云第一感觉竟不是温暖,而是一丝毛骨悚然。
曾小云艰涩地启唇:“……妈。”
伍彩桦慢慢地朝她走过来,直到来到跟前:“你刚刚去哪儿了?”
曾小云感觉到自己的声音都在轻轻发抖:“没,去哪儿啊。我下午没课,我出去溜达了一圈,我……现在正要回学校了。”
“哦。那我怎么闻到你身上有这么浓重的奶油味啊?”伍彩桦抬手,轻轻地拍了拍曾小云的肩膀。
曾小云的肩膀立刻就硬了,“啊?”
“你干吗这么害怕啊?见到妈妈你不开心吗?”伍彩桦微微皱眉,对曾小云这种不自然的皮笑肉不笑有些埋怨。
“不是……小望在上高一嘛,您不是一直都很紧张他,说要好好看着他。所以我没想到您会过来看我。”曾小云硬着头皮解释。
伍彩桦轻微叹气,看着曾小云又好像是在看着远方:“是妈妈不好,总管着小望,你上大学两年了也没来看你几次。”
曾小云很不习惯伍彩桦这么说:“妈,您别这么说……”
自从爸爸死后伍彩桦就不再笑了,变成了一块石头,说话硬邦邦的,表情也是硬邦邦的,不生气就已经是她的开心,她对自己对弟弟曾望十分严苛极为严厉。
曾家的每个人,不需要笑,也不应该笑。
父亲的死,让甜品成为他们家的禁忌,更是曾小云的禁忌。
她答应伍彩桦不再做甜品,也不敢买甜品回家来吃。
直到考上大学,离开了家,来到A市,曾小云才敢把心里一直记挂的爱好拿出来。那是他和父亲之间唯一的联系,共同的记忆,她不想也不愿真的就此和它切断一切。
她不敢也不可能让伍彩桦知道自己阳奉阴违。
可是现在,伍彩桦的突然到来,难道是知道了什么才过来突击检查的吗……
这不应该啊,她还没做出什么建树来呢。
伍彩桦自责她的不好,让曾小云的心越发地没有底气。
“我昨晚啊做了一个梦。梦到你和我,还有你爸爸一起。是你过生日。你爸爸亲手给你做了一个草莓蛋糕,你很高兴,拉着你爸爸要跳舞。”伍彩桦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神难得柔软,这种带着笑意的柔软,很多年前爸爸还在的时候曾小云见过。但短的像是错觉,下一秒伍彩桦的眼底就迅速地蒙上一层冷漠的阴冷,“跳着跳着你爸爸就不见了,你的草莓蛋糕变成一大摊血,很多很多的血……”
“妈!”曾小云惊悚地喊了一句,要打断伍彩桦柔软包装下的疯狂。
尽管她知道这里是户外,伍彩桦即便再没有分寸也会忍着一些,但过去禁锢在家里的阴影就像一堆毒蛇朝她爬过来。
她控制不住地害怕起来。
从笑容开始,到现在开口的梦……伍彩桦像中邪了一样,没有一点正常!
伍彩桦收回出神的目光,缓缓看向曾小云,“梦醒了,我就突然很想你。想着过来看看你。”
曾小云不用照镜子,都感觉到自己的脸色很难看。她勉强抿起上扬的嘴角说道:“谢谢妈妈,我很好,您看到了,可以回去了。”
跟伍彩桦对话到现在,曾小云出于强撑的本能,她甚至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这么着急赶妈走,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妈?”伍彩桦笑意不及眼底,清冷的声音像毒蛇最后张开的血盆大口。
“没,没有啊。”
伍彩桦不说话。
曾小云觉得自己要窒息了,她挽过伍彩桦的手臂试图将她带离这里:“妈,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说吧,我,我请你喝饮料。”
“就在这里说。”伍彩桦冷冷地推开曾小云的手,连假装的笑容都不再敷衍,从齿缝里蹦出两个字,“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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