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左丹青大病初愈,本还睡着,被突如其来的喧哗声活生生吵醒。
“安、静。”
他嘶哑着喉咙,崩出两个字。
华玉山扶他坐了起来。
他僵直着身体,向众人看去。
烬风军大帅的威严还在,闹哄哄的众人骤然闭了嘴,还你推我搡地做着小动作,激动得身形颤抖。
是烬风军的好小子们!
时至今日,已是六年光阴,有的小兵已二十出头,有的千户已年逾三十。
他们的样貌有了些许变化,不变的却是迥然的目光与那顶天立地的气魄。
他们在左丹青面前站得端端正正、昂首挺胸,眼眶皆有些湿红,接受着大帅目光的检阅。
“都、是、好、样、的。”
左丹青难得动容,一字一顿地道。
六年前他被打入昭狱,自此便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从未想过会有这一天。
他仿佛又重回金戈铁马的岁月,眼前便是他的千军万马。
“烬、风、军、还、剩、了、多、少、人?”
吴漠上前一步道:“禀大帅,屯田村与几个邻村的人数加在一起约莫一万。”
盛暄道:“除去农户,还有一万上下的烬风军在城里谋生计。所以整个落城,应能集结两万烬风军。”
两万烬风军之于二十万倭军,无异于以卵击石。
但这两万烬风军之于左丹青,却犹如星星之火,假以时日,他定能让它重整旗鼓,再呈燎原之势。
“兵、器、呢?”
众人看着手里的农具,面面相觑。
烬风军败,封号被褫夺,落城曾有过一段时间的清剿,将士们成了过街老鼠,东躲西藏。
该扔的兵器早在六年前便扔掉了。
有的将士舍不得扔掉曾与自己出生入死的兵器,便放在了身边,如今也生了锈,蒙了尘,还不如手上的锄头镰刀顺手。
“两万没有兵器的士兵要如何出城?”
楚温良站起身来,道:“我们昨夜折腾一宿,海修远……老爷定会封锁城门,防着我们溜出城去。”
楚温良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海仙仙一眼,他不喜欢海修远,故而直呼其名。
但海修远毕竟是海仙仙的父亲,所以方才冲口而出“海修远”之后,楚温良又补了一句“老爷”。
海仙仙倒并不在意,低头在怀里找东西,须臾,便掏出了一块铜牌,娇滴滴地道:“我出门时,带上了爹爹的兵符。落城守备军见了兵符,不会不放行的。”
“!!!”
楚温良将铜牌拿在手上翻过去翻过来地看,道:“真是兵符。”
江锁料想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若是海修远下令封锁城门,区区一块铜牌绝不可能撬开落城的大门。
盛暄道:“我们先派出一支百人先遣队,用兵符试探情况,若兵符管用,大部队再跟上。”
作为烬风军千户,此时此刻,他已是渐入佳境,调兵遣将,绝不含糊。
“就、按、他、说、的、办。”
“我也跟你们去!”
海仙仙道:“有我在你们手里,爹爹至少会有所忌惮,不会赶尽杀绝。”
海仙仙的眸子亮晶晶的,特别有灵气。
楚温良痴痴地看着海仙仙,料想她一定长得像她娘,不像她那个死鱼眼睛、山羊胡须的爹爹。
楚温良柔声道:“仙仙,委屈你了。”
“不委屈的。”
海仙仙道:“我海仙仙不为人妾,不做人妃。我的命,我自己说了算。”
吴漠也不闲着,激动得吸了吸鼻子,说:“我这就去集结村里、城里的兄弟!大家分头行动!”
折腾了一整个下午,盛暄带着百人先遣队朝西城门出发。
这百人的先遣队有的走路,有的骑驴,有的拿着镰刀锄头,有的手无寸铁。
江锁、楚温良、海仙仙一驴当先。
行至城门楼下,盛暄举起兵符,朝城楼上的守备军喊话:“兵符在此,打开城门!”
良久,城门上方未有动静。
盛暄再喊了一声:“兵符在此,打开城门!”
“嗖——”
一支羽箭不偏不倚地射在盛暄的面前。
直吓得他胯下的驴“啊—呃—啊—呃”的一阵叫唤。
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落城守备军,将先遣队围了个严实。
正在此时,海修远从城楼上探出了头,盯着盛暄笑道:“海某人今日倒要看看,是这兵符管用,还是我这州府管用。”
楚温良与海仙仙立时对视了一眼,又开始故技重施。
楚温良拔出匕首对准海仙仙的脖子,凶神恶煞地朝海修远大声喊话:“海修远!你女儿在我手里,信不信我现在就捅穿她的脖子!”
海仙仙配合地哭了起来:“爹爹!”
“杀了她。就用你手里的匕首,捅穿她。”
海修远竟一改前夜的慌乱,气定神闲地看着楚温良和海仙仙,露出一个冷漠淡然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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