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客依次下机,周明轩混在其中,步履轻快。
他只在家里待了三周,说长不长,眨眼就过了,说短也不短,他很是学到不少东西,不仅是手艺,还包括需要采买那些器材、如何选择食材等等。
老爸虽然口口声声表示不支持他创业,但说到这些内容的时候,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格外的细致耐心。
不过有件事周父始终没有松口,那就是招牌的问题。任凭周明轩如何死缠烂打,老爸就是不同意让他以“周家馍”的字号开分店。
周父的原话是:“你想开店就开你自己的,成不成和我们都没关系,我跟你妈十几年的招牌,不能让你砸了。”
周明轩很不高兴,因为老爸这话分明预设了他会失败这个前提,换句话说,他爸根本不认为他能做成功。
周明轩也是个骄傲的人,既然老爸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那便不用,大不了另起炉灶,他相信自己一样做得成。
好在老妈很支持他。
周明轩家里的情况跟胡杨家里正好反过来,是传统的男强女弱的格局,家里基本都是周父说了算,周母很少提出异议,哪怕有意见也从不当面指出,顶多睡觉前抱怨两句。
因此在父子俩争论甚至争吵的时候,周母并没有做任何表态,不过在周明轩离开之前,她悄悄拉住儿子说:“等你店面开张了,我就去江南看你。”
周母说得很委婉,但周明轩知道,老妈是打算来帮几天忙,指导他如何实际经营。
江大校园异常冷清,周明轩从北门一路走到七公寓,愣是没见着一个人。
人肯定是有的,江大四万多名学生,即便是逢年过节,总免不了有那么一小撮不愿回家或无家可归的,当然还包括不过中国节的洋学生。
周明轩听说,每逢除夕夜,学校都会请所有留校的学生吃年夜饭,还给每个人发两百块的压岁钱,令他一度十分心动,要不是在家里帮工挣得更多,他多半也留下来了。
舍管阿姨看到他十分惊讶,周明轩也是个经常早出晚归的家伙,阿姨对他的印象很深。
她叫住他:“这么早就回来了?准备补考吗?”
周明轩脸有点黑,心说难道我的面相看起来很像挂了科的衰仔吗?
千里之外,某个刚下飞机的衰仔忽然打了个喷嚏,他紧了紧围巾,嘀咕道:“唔,真冷呐,李大个这厮,天天嚷嚷江南比东北还冷,狗日的睁眼说瞎话!”
周明轩被舍管阿姨叫住登了个记,然后拎着行李箱爬楼。
每次返校他都特别同情那些住六楼的哥们,他爬三楼就感觉累得够呛了,六楼估计能去掉半条命。
光线昏暗,公寓里仿佛只他一人,他甚至能听见自己脚步的回响。
楼梯间的照明坏了一年了,愣是没人来修,他每天晚上做完兼职回来,总能见到黑暗处角落里闪烁起数点橘红的光芒。这块没有照明的区域,仿佛成了法外之地,一个个的都跑这里来偷偷吸烟。
周明轩每晚回来都有点发虚,好在现在是大白天,纵使有不洁之物,量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造次。
他回到宿舍,开始琢磨创业。
创业第一步,校外租旺铺。
离校前相中的三家店铺,是时候做个选择了。
这个假期,温良没有解说任务,但也没有宅在家里。
斗鱼直播在14年的元旦正式上线,二月份便豪掷千金冠名赞助了国内顶级电子竞技俱乐部、和皇族,与的合作也在洽谈之中,可谓来势汹汹,剑指时下最热的电子竞技游戏英雄联盟。
斗鱼的前身是生放送直播,站的直播,想也知道主打二次元相关,而时下最热门的直播平台,直播,则主打手游和美女,在端游这块还没有强有力的竞争者。
斗鱼显然是看中了这块肥肉,而这块肥肉里就包括温良。
温良的账号运营由胡杨的工作室在负责,商务合作的邮箱也是工作室的邮箱。
接到斗鱼的入驻邀请,胡杨毫不意外,只是没想到会在这个时间点,他抬头望向机场的电子屏,屏幕上滚动着航班号和抵达时间。
诺诺搭乘的航班就快抵达了。
他试图给温良打电话,结果电话里传来冷冰冰的女声:“您好,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一连打了好几次都这个结果,胡杨只好把邮件转发给温良,并留言问他的想法。
温良此时身处绿皮车上,隆隆的车轮声回荡于幽深的隧洞中,阻绝了一切信号。
他再一次奔向那个水电限量供应,信号断断续续的偏僻山村,奔向那些怯生生的殷切的目光。
温良自认为不是个爱心泛滥的人,如果他不曾去那里支教,不曾接触这些小孩,或许这辈子他都不会与他们产生交集,可有些事一旦发现了,一旦开始了,就没有办法置之不理。
是多余的怜悯蒙蔽了内心,还是莫名其妙的正义感在作祟?
他说不清,他只知道,这件事他必须做。
到地方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破旧的学校前一排孩子在等他,不是温良带的那个班,他几乎都不认识,唯有领头的那个小姑娘是他教过的学生,他记得她,叫初五,据说是生于大年初五,故而得名。
孩子们拍着手说老师好,初五红着脸送给她一束精心编织的花,是用乡间的野花野草编的,漂亮得很自然。
递出花束的一瞬,初五说:“老师,我上初中了!这次期末考了全班第一!”
温良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不知为何,他竟感到一阵欣慰。他深吸口气,露出微笑:“我知道,你写的信我收到了。”
初五歪歪头,疑惑:“可我的信里没写我考了全班第一。”
温良认真地说:“不用写我也知道,我说过,你很聪明,是读书的料,我从来不会看错人。”
初五是他教过的学生中最聪明伶俐的一个,别的小孩死活背不住九九乘法表,可初五不仅将九九乘法表倒背如流,连鸡兔同笼的问题,温良一讲她就懂了。
温良回到那间他住过的简陋小屋,熟悉的木板床,窗户上破的洞依旧没补,夏热冬凉。
老主任告诉他:“初五去镇上读初中了,听说你要来,连夜赶了回来,路上给你编了这束花,饭都没来得及吃一口呢。”
温良默然不语,只将那束并不名贵的野花珍而重之地捧在手里,握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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