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轻舟立于高台上,垂眸看向楼下不远处众人的清谈宴会,忽然下人又抬了缸荷花来,一众人围着花写诗,看样子大抵是有一个写得不错,众人围之夸赞,声音能远远地传些过来,忽然又有一个生得极艳,却又极清的美人走出来说了句什么。
众人的表情或是不满,或是幸灾乐祸,唯有她,表情平淡,毫不怯弱。
竟让人想起清荷,不蔓不枝,飘渺如云,但又有清荷没有的冷肃,像一把镶嵌了昂贵宝石却仍旧无比锋利的匕首。
旁人质疑,她提笔便写。
她的仪态与气质极佳,还有上位者的镇定威压之感,压纸提笔,拂袖站立都极有规矩,若非久居宫中,礼乐分明,很难养成这样的气度。
昼轻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有意思,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规矩居然像皇室贵胄出身。
昼轻舟用玉扇摇摇一指顾怜幽:“那是哪家的小姑娘?”
其中一个下属恰巧知道,连忙道:“那是顾廷尉家的二小姐,但生母去世早,廷尉大人早些年颇是宠爱,常带在身边,出入诏狱,前些年属下还在诏狱,见廷尉大人办案时,这姑娘就常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听着。不过倒是不见她参与上京贵族的聚会,这还是属下在诏狱之外的地方见到她。”
昼轻舟颇是觉得意外,却是扬扇垂眸一笑:“在诏狱长大的姑娘?原来是那个丫头。”
在诏狱长大就不奇怪了,难怪身上有股杀伐果断的上位者气息,在诏狱跟着她父亲,可不就是一句话断人生死么?
昼轻舟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想来十年前,她还跟着父亲审过本王。”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顾廷尉见他还要行礼叩拜。
“待人散了,你下去把她写的那首诗拿上来看看。”昼轻舟扶着栏杆,眉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看看她能写些什么东西。”
而宴席上,顾怜幽对上云薄的视线时,却只是浅浅道:“云公子的诗写得极好。”
她淡漠疏离的表情像冰刃往人心里扎。
不等云薄再说什么,长公主的人便来请顾怜幽前去高阁观景,而抬头一看,长公主正立在高阁上浅笑看她。
顾怜幽立刻上了高阁,只余云薄看着她背影,看着她步步远离。
以前大抵都是顾怜幽看着他的背影,如今却是他看着她的背影。
自是荷花开较晚,孤负东风。
若他早一点意识到,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顾怜幽上了高阁,看见长公主身边跟着那位老道长,心中立刻有了定数,行礼道:“长公主殿下万安。”
栖如摇着圆扇悠悠笑道:“无垢道长,您瞧瞧这姑娘,生得如此艳丽出众,怎么会有段孽缘呢?”
无垢只是淡淡笑着,落下一子:“天地待众生皆平等,并不感情用事,这姑娘虽清骨出众,今世却确有一段孽缘。”
顾怜幽眉头微皱。
这和前世说的不一样,上辈子,这位道长明明说的是她受花神庇佑,有一段命定之缘。
无垢却并未看顾怜幽,而是轻轻笑道:“姑娘,贫道有句诗,不知你愿意听否?”
顾怜幽垂眸道:“道长请说。”
无垢看着棋盘上的棋局:“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有些事情,未必如眼前所见。”
顾怜幽眸中不解。
无垢平静地安抚她:“其实未必孽缘,换个方向去看亦是良缘,只是无关男女之情,姑娘不必怕所托非人。”
竟暗指她方才写的那首诗,看来长公主的耳目确实快,她方才写下,便已传至此处。
顾怜幽不明所云:“道长可否再指点一二。”
栖如却忽然转移了重点:“顾姑娘,本宫此处有不少才俊的画像,不知是否愿意一观?”
顾怜幽虽然不明白刚刚无垢在说什么,但欲借长公主之力另觅夫婿,是她本来的目的。既然说到了点子上,顾怜幽自然不会拒绝,连忙道:“臣女愿意一观。”
长公主摆摆手,便立刻有侍女举着一幅幅画像上前,依次在她面前展开。
顾怜幽根本没有选,扫视一圈直接便锁定住了她此行的目的,走向中间那幅画像。
栖如始终含笑看着她,徐徐道:“顾姑娘,这可是东平郡王。”
东平郡王,出了名的孟浪风流,家中妾室成群,青楼常客,又受陛下忌惮,根本没有世家愿意将女儿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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