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世间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东风恶,欢情薄。红颜恩断,天翻地覆只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曾经觉得坚定不移,也不过是未有走到穷途末路罢了。
他的真情,永远抵不过算计。
开始时是如此,结束时亦然,她又如何保证,这辈子他不会再算计她?
窗外新芽初生,旧叶飘落,顾怜幽越发觉得自己可笑,她柳叶眸微垂,清悦的声音平静如一潭死水:“竹心我记得近来丞相府有一场折枝宴,有不少世家公子出席,若是丞相府递了帖子,及时告知,我好准备一二。”
竹心一愣,反应过来:“小姐,您是想自己寻夫婿?”
顾怜幽声音清悦却压抑:“总不能任由旁人拿捏。”
昼玉此人利益至上,虚情假意,她总不能再跌入这个牢笼里。
顾怜幽语气中有远超这个年龄的平静淡然:“还有,枕兰不能留了,着人发卖了吧。”
竹心相当错愕。
要自己相看夫婿已是惊世骇俗了,从前小姐最倚重枕兰,怎么突然就要发卖?
顾怜幽却自嘲地笑笑,那夜她虽混沌,却没有糊涂,香囊好好地放在厢房里,怎么就到了云薄的手上?
更何况,枕兰上辈子便有诸多端倪。
虽然上辈子十几岁时,顾怜幽的性子唯诺了一些,但她也是无意事事讨好云薄的,只不过枕兰常吹耳旁风,让顾怜幽也觉得,确实不能和云薄相处太僵,毕竟双方父亲年轻时确实口头许下婚约,知道的人不少,嫁给云薄的可能性还是很大。
于是在枕兰的撺掇下,她便开始了送云薄手帕香囊,常出现在云薄面前现眼的日子,小时候本来就相处不来,长大了她还一个劲儿地在他面前碍眼,时日长了,云薄便越发觉得烦躁。
后来,云薄跟随太尉大人出征,在边关音信全无,被传已经死无全尸时,也是枕兰在她耳边说,若真的葬身边关就该有尸身,可没有尸身,云公子定然活着。
再者,就算云公子真的战场身亡,他那样如九天流云般清高桀骜的人,又怎能在戈壁尘土埋身,孤寂无名而死呢。
枕兰这番话,让顾怜幽起了恻隐之心。
只论云薄此人,不论其他,平心而论,这样死在边关着实让他蒙污。
他这样有才华又出尘的一个人,即使不千古留名,也不该这样狼狈落魄地死去,至少回京下葬,干干净净地走。
坦诚地说,顾怜幽觉得自己是极讲义气的,知道自己有婚约开始便不作他想,哪怕不喜欢云薄也绝对不多看别的男子一眼。
后来答应要嫁给昼玉,哪怕昼玉禁足废黜之危,她也孤身穿着嫁衣,无宾无宴,无笙无鼓地嫁了,只因当时她名声危难之际,是昼玉请旨相娶,救她于水火,为她堵上了悠悠众口。不管当时他是什么心思,旁人投她以木李,她报旁人以琼玖,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云薄虽然不喜欢她,但是小时候曾救她一命,她一直没找到机会报答,此间无论是救他还是为他收尸,都算是还恩。
于是,当年的一时义气之下,顾怜幽千里单骑前往已经偃旗息鼓的渌浅关,在死人堆里翻了一天一夜,扒出了奄奄一息的云薄。
他整个人浮现青白色,身受重伤,流出来的血已经凝结成黑色,染上沙尘,若没有顾怜幽翻他出来。云薄无疑会无名无姓死在渌浅关的死人堆里。
风沙再大一点,就能堵住他的口鼻,活活让他窒息而死。
意外救他一命,她从来没有想过要云薄回报她什么。
但她本心不愿意云薄死得凄惨是一回事,枕兰教唆又是另一回事。
她背云薄回京之后,流言纷纷。说她死人堆里爬过一天一夜着实晦气,说她独身女子千里远走必定已失清白。
枕兰的一步步算计,算是彻底将她的名声败了个干净,而云薄又不愿意娶她,自然是名声扫地,无人提亲。
而后来枕兰莫名其妙在宫中就死了,顾怜幽后知后觉也能猜想得到,她登了后位,枕兰真正的主人怕枕兰攀附高枝选择向她投诚,暴露了自己,于是对枕兰下了手。
这辈子,就不必那位动手了,她先下手替那位解决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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