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钦点,非有诏不得画!”
“穷极丹青之妙,独占天下近甲子。”
“吴伯,如今不也唤作胡?”
李十二仰头灌下一大口南春烧后揶揄道。
“得了,得了……”
“你我二人在这自吹自擂有何意思?”
胡癫子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道。
“不过话又说回来,翰林虽是闲职,可常伴在那人左右,按理来说应该忙得脱不开身才是,这趟为何突兀离京?”胡癫子看了一眼平静的水面开口问道,
“诸事缠身,累得慌,小子这趟擅自离京也是想着探望下师傅他老人家,顺道看看沿途景,权当散散心罢了……”李十二眺望着长安的方向轻叹了一口气。
“朝堂可不比江湖来得那么直白,里面的弯弯绕绕多了去了。”胡癫子目光落到李十二身上,也猜到了他如今在宫中的境遇。
“如今朝堂奸佞当道,你小子本就是狷狂的性子,行事不通圆滑,偏偏又深的那人宠信,长此以往不遭人妒恨才是怪事。”胡癫子猛然吃下几口蛟肉烫的龇牙咧嘴道。
“有些倦了,”
“这朝堂的事哪有江湖来得快意。”
“一件事,一剑事。”
李十二右手落到腰间的长剑上低念出声,算算日子,从入京开始,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出剑了。
“手痒痒了?”
“如此,整好今日便送我一剑?”
胡癫子顿住筷子突兀地开口道。
“嗯?”
“我这徒弟刚斩了一条四脚长蛇。”
胡癫子目光看向水下的潜藏蛟龙尸身,挥了挥手毫不在意的模样,可嘴角俨然已经笑得合不拢了。
“年少,难免心气儿高些,得时常……”
“敲打!”
胡癫子止住笑意一字一顿道。
“你我皆知天下修士多以九境划分,武夫最为凶戾,符师最为诡谲,剑修杀伐同境无匹……”
“画之一道确是最为玄奇,天下人对此也是知之甚少,画道下三境名为绘物,凡画师贯通之物,皆可画之,笔落成真!”
“以吃食为例,一境观其色,二境闻其香,三境知其味,听起来颇为玄奇,可细说下来不过是以天地元气转换为实物的小手段罢了,且其中损耗颇多,掣肘颇多……”
“若是沉迷此道,易损其根本,难以寸进,遂,入此境时,我便给了他一道禁令,不允他以此谋求种种便利,这些年也是苦了他随我这糟老头子过这清心寡欲的日子。”
胡癫子看着盘中的绿菜突兀地摇了摇头,那些都是自家徒儿一担水,一担肥,辛劳耕种起来的。
“不过,这味道,嗯……真香!”
胡癫子夹起一张菜叶烫了几秒便往嘴中塞去随后摇头晃脑道,这绿菜烫后解腻倒是极为不错。
“许小兄弟心性自然是极好的。”
“厨艺也是极好的……”
李十二闻声也是夹了一张菜叶赞不绝口,料峭春寒,一口肥美的蛟龙肉,一口清脆绿菜,配上美酒,属实当浮一大白。
“往后便是中三境,名为绘灵,凡画师通晓之生灵,皆可画之,笔落灵现,入此境我等画师也才算有了些许自保的手段,可请凶神除妖,可请门神镇宅,一境现其神念,二境现其分身,三境现其真身……”
“早些年间老头子我也曾提笔作画八十七神仙卷,画中仙子衣袖飘带,衣纹皱褶,旌旗流苏,好不华美。”
“只记得有次酒兴正酣,又是年少意气,想也不想便提笔画出几位卷中模样最为俊俏仙女月下起舞的场面,以助酒兴。”
“原本只是作画取乐罢了,不料灌入元气,醉眼惺忪间好似做了一场大梦,只记得梦中,几位仙女当真从画中走出,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可谓是沉鱼落雁之姿。”
胡癫子轻抚着下颌的白须追思道。
“胡伯,当年也是好雅兴!”
李十二想着其中光景大笑出声。
“只是不知八十七路神仙,一同起舞,又是何等场面?”胡癫子仰头灌下一大口南春烧后目露癫狂道。
“境界之说虚无缥缈……更为贴切的说是一种感悟。”
“可论起实力确是大相径庭,毕竟每个人天资根骨不同,同样的境界能调动存储的天地元气也是截然不同,水洼,池塘,江河,大海……虽为同境同样也是天壤之别。”
李十二闻声也是深有所感道。
“确是如此,老头子和我那乖徒儿相比也只能算是天资愚钝。”
“哦?”
李十二闻声极为诧异道。
“这十年间未见其元气有穷尽之时!”
胡癫子摇头晃脑道。
“千百年来前辈已然算得前无古人!”
李十二诚挚道。
“那想来我这徒儿定然是后无来者!”
胡癫子断然道。
“往后这三境名为赦封,一境封镇生灵,二境可封镇山川,三境可封镇气运。”
“封正,封镇,皆在一念之间。”
“再往上便是那陆地神仙之境了……”
说到这境界时胡癫子轻叹一声并未多言,只是一句话便带了过去。
“想来我这徒儿今日斩蛟之时,已是八境巅峰,请这恶蛟入画以山川河水镇压,绕是万顷之力,不过牛入泥海……”胡癫子看着凉亭底下近乎完整的蛟尸唏嘘出声长叹不已。
“许小兄弟竟是如此惊才艳艳?”
“当年那人遣我入长安日画嘉陵三百里风光以镇江河山川时,老头子我已到了知天命的年岁!”
“而他如今尚未及冠!”
“你小子是没瞧见这乖徒儿拜我为师时,镇东头那老不死的东西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模样。”胡癫子扯开衣衫饮下一大口南春烧畅快地大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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