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铺内,
一个干瘦的老头正卖力的在打铁,底下碳火烧得正旺,隔着老远也能感受到一股子热气扑面而来。
“裴爷爷!”
许平安很是热络的打着招呼,眼前这老头手艺极好,但脾气很怪,也很倔,是小镇上为数不多和自家师傅性子合得来的人。
“你小子,这次又有什么新奇玩意?
“快拿出来,给老头子我开开眼!”
看清铁匠铺外站着的人,裴老头擦了擦身上的汗渍,也不客气,直接对着伸手对着许平安开口道。
“劳烦裴爷爷了。”
许平安递出早已画好的火锅的图,不是后世常见的鸳鸯锅,而是一个造型颇为精巧的小铁炉,可以往内里加碳,围着外圈涮肉。
“这是锅?”
“嗯,小子打了一些野味,想着今夜在河边的凉亭里涮肉吃,若是有空,裴爷爷不妨也一起去尝尝。”
“不去,不去!”
“老头子我还有两把农具没打完,明个还得给人家,毕竟还有十几文的赚账,可不能落空了。”
“那,小子这炉子?”
“承蒙惠顾,二十五文钱!”
裴老头说完摊开手面色不善的看着许平安。
“裴爷爷,我家师傅说……”
许平安弱弱的开口道,听自家师傅说这怪老头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不还完他良心不安,所以时常给他的报恩的机会。
遂,家里但凡能见铁的器物都是从这赊的,当然师傅也没想着还也就是了,甚至恨不得锅碗瓢盆床板被褥都换成铁的……
毕竟,赊账哪有白嫖的香?
“滚吧,滚吧,两个时辰后来取!”
“这驴日的胡癫子,”
“开元年间欠的账,现在都还记着!”
裴老头嘴里骂骂咧咧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谢谢裴爷爷!”
许平安道谢后,便转身向酒楼走去,在赊几两酒水,去园子里割点绿菜,这趟火锅就算准备齐全了。
“这小子,何苦非要与那癫子学画?”
“小小年纪,便牵扯无数……”
裴老头放下手中图纸,看着许平安的远去背影又不岔的嘀咕了几声。
青羊客栈,
客栈位小镇长街正中,虽以小镇为名,修缮得却不亚于上游临安城中那些名楼酒肆,坐落在乡野间反倒是平添了几分清雅。
本就是秦,蜀入京必经之地,常有文人墨客过往至此歇脚,而这客栈的掌柜倒也是个妙人,凡是文人墨客,只要留下笔墨便能食宿皆免,长此以往这客栈的文气愈发浓郁。
客栈的掌柜说起来算是师傅的忘年交,时常会去小院中做客,偶尔秉烛夜谈,探讨画作,只不过在师傅眼中,客栈中那些所谓的名家墨宝不过是些臭鱼烂虾罢了。
“许郎君来了?”
“我这就去叫掌柜的。”
刚刚走到客栈门外,便见一模样俏丽的姑娘探出头来正在左右张望,瞧见门外的许平安后脆生生的打了一声招呼,随即便提着襦裙往客栈内跑去,脚步格外轻快。
“嗯!”
许平安点了点,停在门口处寻了个凳子坐了下来,也不进店,毕竟自己是来赊账的,没有银子不入客栈这是自己的规矩。
当然许平安是决计不会承认,是怕被客栈内那些姑娘白花花的齐胸襦裙晃花了眼睛,扰乱了心神才不进店的。
不多时,
“你家师傅还是要二两南春烧?”
一身穿纱衣长裙的温婉女子款款走出,看着门外正襟危坐的许平安笑意盈盈道,此人正是青羊客栈的掌柜红绛姑娘。
闻声看去只觉得面容姣好,更是罕见的带着几分书卷气,想来便是比起长安,洛阳城中的大家闺秀也不遑多让。
“七两!”
许平安犹豫了片刻后咬牙道,毕竟今晚要涮肉,而吃食,在师傅眼中是比斩蛟龙还要顶天的大事,不能太小家子气了些。
“承蒙许郎君惠顾,拢共三钱。”
“赊账!”
许平安也知道些南春烧酿造工艺繁复,所以这价格也算公道,只是奈何囊中羞涩,只得赊账。
亭下蛟龙倒是价值不菲,可前世读过《人性的弱点》这本旷世巨作后,也明白了财不外露这个道理。
“许郎君端是生得一副好皮囊,只是可惜家中清贫,只得拜师癫子,在这乡野间画门神灶王爷为生,如若不然去那临安城中求学,若有所得,不晓得会让多少姑娘倾心……”
柳儿姑娘看着许平安清瘦的背影碎碎念道,言语虽然惋惜,可不知想到了什么,掩盖不住眉目间的喜意。
“掌柜的,以后柳儿要戒了零嘴,多存些银子,若是以后嫁人,也能给补贴给夫家,让柳儿今后的夫君,想喝酒就喝酒,想吃肉就吃肉!”
“总是赊账容易惹人笑话!”
望着空无一人的街角,柳儿姑娘挥了挥拳头,仰起头对着自家掌柜开口道,白嫩的小脸上全是认真的神色。
“呀,我们小柳儿,想嫁人了?”
“羞!”
“不过我们姐妹中属你模样最为可人,跟在小姐身边许久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怎么着也得嫁一个有本事的人吧?”身后有年纪稍大的姑娘莞尔笑道。
“你这傻妮子……”
红绛掌柜闻声也是点了点柳儿姑娘的额头轻啐了一口,却也没有点破,算算日子,春分将至,本就是万物复苏的时节。
若他当真只是个走街串巷兜售门神灶王爷画像的主儿,柳儿嫁给他,只能算作下嫁,是他祖坟冒青烟的喜事。
可,只恐天下事,十之八九不遂人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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