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脱欢帖木儿将手中的奏折砸在王不花的脸上,一脸怒气。紧接着一脚踢在身前的宫漏上,仍然不解气,像一头发狂的狮子,目光凶狠,四处寻找发泄的东西。
脱脱在奏折中,将眼下造反的乱民一一说清,不仅有北方的彭莹玉,还有南方的吴天保罗天麟等人,林林总总竟然不下百来股的势力。
这真的大出脱欢帖木儿所料,身为天可汗,他知道有人造反,但并不知道有这么多人!
别儿怯不花、朵儿只两人为相时期,竟然隐瞒了这么多事,简直罪该万死!
脱欢帖木儿心中愤怒,一方面是来自百姓起义造反,另一方更是因为臣子的欺瞒。
他环视四周,宫女侍从一个个跪伏在地上,战战兢兢,头也不敢抬起。
即使愤怒到极点,脱欢帖木儿也不会拿无辜的宫女侍从发泄,所以他只能不断地砸东西。
砚台、花瓶、宫漏,目之所及的一切东西都被他砸个稀巴烂。
殿外守卫的怯薛听见里面传出来的噼里啪啦声,相互望了一眼,立刻挺直身板,眼观鼻鼻观心,生恐惹祸上身。
脱欢帖木儿砸东西砸了快一炷香,早有人传出声讯。正在明仁殿的皇后肃良合氏听到这个消息后,立马起身赶往大明殿。
肃良合氏是皇后的蒙古姓,她名为完者忽都,更多人喜欢称呼她为奇皇后。
奇皇后赶到大明殿时,里面已经没有打砸的声响,她看了眼当值的怯薛,这些侍从微微点头,这才推开门。
目之所及,一片狼藉。脱欢帖木儿躺在长椅上,披头散发,颇为惊恐。
奇皇后没有出声,只是弯下身子,开始收拾地上的碎片,身后的侍女要弯下腰去帮忙,却被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许久许久,长椅上的脱欢帖木儿粗重的喘息声渐渐平缓,立马意识到情况不对。
他嘟囔道:“身边就没有一个贴心的人!”
这时他撑起身子,打算出去散心,正好看到皇后奇氏。奇皇后正在收拾破碎的瓷片,手指不小心被碎片割伤,伤口渗出血珠,在青花瓷雪白的瓷面衬托下,显得尤为显眼。
脱欢帖木儿立马大叫道:“皇后你怎么来了?快起来让朕看看,都流血了!”
奇皇后被脱欢帖木儿搂着,见他神情激动,安慰道:“没事,就一点小伤口。”
两人间的神色不像是一对帝王夫妻,反倒有点平常百姓家的模样。
脱欢帖木儿见她这模样,更是愧疚不已,朝身边的宫女怒斥道:“皇后来了你们也不懂得知会一声?还有不赶紧收拾一下!真要皇后自己动手不成?”
“是!”
太监宫女们惶恐地跪下,一个个趴在地上,收拾起满地的狼藉。
“君上莫要怪她们,是臣妾不让她们通报的,也是臣妾自个愿意收拾这些的,大汗莫要迁怒他人!”
奇皇后辩解完,安慰道:“大汗今天是生谁的气啊?说出来,臣妾让人去砍了他脑袋!”
说完露出护犊的凶恶眼神,仿佛只要脱欢帖木儿真的说出口,她就要去和别人拼命。
奇皇后有这样的神态并非作伪,她原本就比脱欢帖木儿年长五岁,以前伯颜当政时,有些强势的场面,都是奇皇后顶在前头。
正是因为这样的缘由,才导致脱欢帖木儿拼着得罪大臣也要封后者为第二皇后,并且后来在明知道后者要联合儿子推翻自己的情况下,依旧对其宠爱有加。
“还能有谁?都是这帮素位餐食的臣子给气的!”脱欢帖木儿叹了口气,摇摇头,虽然心中感动,但并没有把奇皇后的话当真。
他抱着奇氏往长椅上走去,瞅着满地狼藉,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喜爱的宫漏在刚刚被自己砸得稀烂,原本有了雏形的龙船设计图纸也撕得粉碎,一时间,心生悔意。
“来人,把这些东西都搬下去,省得大汗看着心疼!”
奇皇后明显看出脱欢帖木儿的心思,知道自家丈夫总是在无端发火后,又没来由地自责。这性情说白了就是优柔寡断,小事还好,碰到大事总要有人推一把,当初扳倒伯颜时也是这样。
不过奇皇后不会因此觉得自家丈夫怎样,相反,正是这个遇事优柔寡断的男人,在当初册封自己为皇后时,硬是梗着脖子,和满朝文武大臣反着干。
这就够了!
“等等!”
看着怯薛要把宫漏抬出去,脱欢帖木儿出言制止,吩咐道:“留下它,朕找个时间收拾下,或许,或许还能再用!”
怯薛们听言,将宫漏放下,大殿中其他的东西很快便收拾干净,摔坏的瓷瓶砚台笔架已经换新,只有那尊破旧宫漏显得尤为显眼。
脱欢帖木儿残破的宫漏,叹息道:“朕自诩不是无能的帝皇,早年伯颜当政,朕百般忍让,好不容易扳倒伯颜,自己亲政!但为什么整个帝国上下,依然呈现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朕亲政后,天灾不断,先有河患,后有灾荒,现在又有无数百姓造反,朕这个皇帝当得苦啊!”
脱欢帖木儿忍不住抱怨道,奇皇后给身边的太监宫女眼神示意,这些人立马躬身退下,一时间大殿中只有他们夫妻二人。
奇皇后知道自家丈夫秉性,此时也不出言安慰,只是耐心倾听。
脱欢帖木儿瞥见被放在书桌上的奏折,里面详细地记载着脱脱对于他退相后几年里,大大小小的百姓造反事件。
至正四年七月,山东私盐贩郭火你赤起义,活动于鲁、晋、豫一带;六年六月,福建汀州连城县罗天麟、陈积万起义,湖南爆发吴天保领导的瑶民起义;七年十月,全国发生起义达二百余起;八年春,台州黄岩盐贩方国珍起兵反元;同年三月,辽东锁火奴和辽阳兀颜鲁欢分别自称“大金子孙”,起兵反元;九年,冀宁平遥等县有曹七七起义;同时江西铅山、真州、泰州均有农民起义。
蓦然间,仿佛整个帝国都有人造反!
脱脱在奏折中说这些事由天灾引起的人祸,但脱欢帖木儿不是傻子,他自然明白脱脱不能说出的一些话。
除了天灾以外,那么多百姓造反更多的是源于暴政。
这一点从他亲政后就知道了,大元帝国先是被权臣燕帖木儿祸害了一番,接着又让伯颜胡搞了一番,什么杀光五大姓,禁铁令等等。
哪怕是脱欢帖木儿这个大元皇帝听起来都荒谬无比的命令,竟然真的让伯颜给折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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