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朝宣来不及回头,只觉得一阵阴风向脖颈袭来,下意识地一缩脖子,便听到“铛”的一声巨响,袁恪的刀刃正砍在他的头盔上,力气之大竟然把头盔打飞了!
“哎呀呀!”黄朝宣只觉得脑袋有些发闷,急忙拨马回身,大叫一声:“慢着!”
袁恪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拿刀指着他,厉声喝道:“快快下马投降,就饶你不死!”
黄朝宣把眼睛叽里咕噜地一转,拎起马背上的包袱,提议道:“英雄,我与你无冤无仇,斩尽杀绝没有必要吧?只要你愿意放我黄某人一条生路,这些金银财宝都是你的,就算你十辈子也享用不尽!”
袁恪很反感他这副恬不知耻的嘴脸,冷冷地反问道:“难不成我逮住你,这些财宝还能飞了?”
“哼!不知好歹的东西!”黄朝宣见袁恪不吃他这一套,立马露出了本来的嘴脸,“老子纵横沙场十几年,还怕你这乳臭未干的野小子不成?”
话音刚落,他就横持长刀冲了过来,待到距离袁恪数步之遥时,反手当胸一撩,便要叫袁恪人头落地!
袁恪向后一仰,躲过黄朝宣的第一刀,继而转守为攻,一式拨云见日便往他眉心刺去,黄朝宣横刀一拦,两人就在马上厮打成了一团。
袁恪虽然学武不久,但他有个好师父,教给他的都是扎扎实实的闯王刀法,虽然看起来朴实无华,却是攻防一体,不见破绽。两人打斗了二三十回合,袁恪故意卖个破绽,让自己面前门户大开,黄朝宣不知是计,双手举刀就劈了下来!
出乎他意料之外,袁恪竟然早有防备,只一闪身,他这一刀便劈空了,连人也因为用力过猛而摔下马来。
只听轰隆隆一声巨响,黄朝宣那两百来斤的身体重重砸在地上,一时间地动山摇,烟尘弥漫。
等到烟尘渐渐散去,黄朝宣双膝跪地的身影出现在了袁恪面前。他满脸是汗,左手紧紧地握着右手腕,脸上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
“快投降,饶你不死!”袁恪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来到他面前,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大声威胁道。
让他没想到的是,黄朝宣竟然突然哭了起来!
“呜呜呜呜……”黄朝宣坐在地上,一边抹泪,一边抽噎着说道,“英雄,我……我……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妻儿要抚养啊!要是我向你们投降了,她们都会被杀掉的呀!英雄,我求求你,饶了我这一家老小吧!”
他哭得愈发伤心,竟然一个接一个地磕起头来,不一会儿,额头就出现了血色。
“这……”袁恪心里的圣母情结又被唤醒了,内心暗暗琢磨道,“这人虽然长着一副讨厌的模样,但毕竟罪不至死,要是饶过他这一次,救下他一家的性命,也许能换来他的诚心悔改,也是件行善积德的好事。”
想到这里,他主意已定,便收回了长刀,冷冰冰地说道:“你走吧,以后别再为虎作伥了!”
“谢……谢英雄不杀之恩!”黄朝宣激动得破涕为笑,抓过掉在身边的包裹,撕扯开了,一件一件地把里面的金银器皿往外拿,“这些,还有这些,还有这些,都给你,都给你!”
“你快走吧!”袁恪对这些东西兴趣不大,“你再不走,追兵到了你就走不成——”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黄朝宣那只受伤的右手突然挥了起来,把一个玉碗掷向他的脸!
这距离实在是太近,袁恪又毫无防备,连忙扭头闪避,玉碗擦着他的耳朵飞了过去。黄朝宣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他怪叫一声扑了上来,左手像只钳子一般,牢牢地卡住袁恪的喉咙,将他死死地按倒在地!
“去死吧!”
袁恪只觉得眼前一黑,视线就模糊了,连黄朝宣那张狰狞的面孔也看不清了。他拼命反抗,却感觉浑身的力气都在流失,仿佛从地下伸出无数只无形的手,将他拖进了无尽的深渊。
嗖——
“噗”地一声,箭锋穿脖颈而过,溅了一地的血。黄朝宣的眼珠暴突,五官扭成一团,倒了下去。
袁恪贪婪地呼吸着甜美的空气,头脑也渐渐恢复了意识。他一把推开压在身上的厚重躯体,坐了起来,一回头就看到一人一马正在向这里疾驰,正是四处寻找他下落的田见秀。
见袁恪安然无恙,田见秀才松了一口气,劈头盖脸地骂道:“你在搞什么?我是不是告诉过你,这是战场,不是小孩过家家,你是嫌自己活得长吗?”
田见秀是这支农民起义军里不多见的儒将,平素待人接物一向和和气气的,袁恪从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但他自知犯下了大错,也明白田见秀是因为担心自己才如此失态,只好赔着笑脸说道:“对不起,我轻信了他的花言巧语,险些丧命,多亏了田伯父搭救。”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见到袁恪的认错态度如此端正,田见秀的气也消了一大半,他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以后的路还长,哪里有危险,敌人不会事先通知你,不都得靠自己事事小心么?你这孩子悟性很好,心肠也不坏,但有个最大的弱点,就是妇人之仁,当断不断。殊不知,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一步踏错就可能万劫不复,甚至连累自己的同伴。你要记住一句话,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袁恪认真地点点头,说道:“田伯父的话,我记住了,以后一定照做!”
田见秀点点头,苦笑道:“吃一堑,得长一智,上次在九宫山,你就差点儿放跑了程九伯,这次你又差点儿栽在黄朝宣手里,这个教训你可得记住呐!”
袁恪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上马跟着田见秀回去打扫战场了。在他们身后,黄朝宣仍然蠕动着嘴唇,眼睛、鼻子和耳朵里都冒出血泡来,染红了他身下的一大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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