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霍兄弟,整一口。”
重新坐上桌,顾大强笑着举起酒杯。
饭菜重新热过,但霍千里却再无先前的兴致,勉强地举起杯子跟顾大强碰了一下,直接一仰脖子倒进喉咙里,重新沉默起来。
顾大强顿了顿,也将杯中酒干掉,然后转身从柜子里抓了一把炒花生放在桌上,剥开一颗扔进嘴里,“今天这事儿跟你没关系,莫多想。”
“刚娃子一天没事就喝酒打牌,输了钱打婆娘是经常的事,村子头都晓得,啥子偷人只是他找的个借口而已,没人信。”
“经常的事?”霍千里登时面露愤慨,“村里也不管?这么多年!”
顾大强抽了口烟,嗤笑一声,“把女子给顾家,从此不用管学费生活费不说,还能额外拿两万块钱,这是一笔很简单的算术。”
算术么......霍千里暗叹一声,开口道:“但我们村里应该管管啊!”
顾大强没有直接回答,“你记不记得今天穿个红衣服站在最前面吃瓜子的女的?”
霍千里点了点头,“她身边那个男的应该是她的老公。”
霍千里对这二人印象颇深,除开他们站在最前方,还因为当时他指责家暴之时,他俩是几个笑得最欢的人之一。
“那是许艳婷的舅舅和舅妈。”顾大强顿了顿,直视着霍千里的双眼,又补了一句,“亲的。”
霍千里如遭雷击,靠在椅背上。
他没有再问,他敢来农村做事,多少对农村有些了解,已然明白了许家父母以及一众亲戚的态度。
而由此,他也明白了顾家上下对许艳婷的态度。
那不是一个家人,是买来的货物,抑或者买来的......
他实在不愿意提起那两个字,只好抿嘴沉默,拳头无意识地握紧。
顾大强将烟头扔到地上,伸脚踩灭,拎起酒瓶,给两人的酒杯都满上,然后主动碰了碰,“我们村上能做的,只能说是不要太出格太频繁,就像今天这样见血了肯定不行。但平日里隔三差五那些打锤割孽的事情,太多了,管不了。”
霍千里握着酒杯,扭头看着窗外,想起那些没有窗户的土胚房,感慨道:“还是因为太穷了。”
顾大强抿了口酒,咂摸一声,“你说得对,确实是因为穷。”
他剥开一颗炒花生,捏在手里,“三组有个老头半年前查了个病出来,前几天喝了农药,我找了村上唯一一辆火三轮往镇上送,你也看到那个路了,我们又推又抬,浑身糊起泥巴,到大路口的时候老头就已经断气了。他那不是啥大病,但是要花钱,每个月五六百。”
“一组有个嫁过来的婆娘,生下娃不到两个月就偷摸跑了,宁愿不要亲生幺儿也受不得穷了。”
“二组河边有家人的女儿初中还没毕业就遭妈老汉儿送出去打工挣钱了,又遭恶人害死在外面,尸体都运不回来。”
顾大强拍了拍霍千里的肩膀,“说这些是想告诉你,这地方,这种事,太多了。你才刚来,莫往心头去,想开点。”
说完他举起杯子,嗓门一高,强提一口豪迈兴奋的气,将酒杯一举,“好了好了,话都说完了!来,整一口。”
霍千里看着他,没有跟着举杯,而是认真开口道:“老哥,那就不能再穷下去了。”
这一刻,他忘记了弯道超车、建功立业的欲望,忘记了目睹困难之后的犹疑,只剩下最纯粹的愿望,只剩下想要将这个村子改变,让这些惨剧不再发生的热血。
但意外的是,这句话一出,顾大强却放下了酒杯,脸色也变得平静。
沉默一小会儿,顾大强缓缓开口道:“其实在你之前,虎山村还来过三个帮扶干部。”
他微微仰起头,面露回忆,“有一个跟你一样,也是个大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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