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金陵城平整的道路上,穿过人流如织的酒肆饭馆勾栏赌坊客栈,项泷慢悠悠地骑着骅骝马,轻轻地哼着随意编造的不知名歌曲:“我走在长街中,听戏子唱金陵,人杂乱戏小丑,叶翠绿正盛夏……”
在国子监红蓝相间的高大牌坊前,项泷潇洒地飞身下马,却重重地落在地上,摔得他的脚腕都有些疼,丹田中空虚令他整个人都变得笨重起来。
“咳咳咳。”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拍了拍骅骝马,骅骝马通人性似地被马夫乖乖牵走了。
穿过白玉雕栏和斗拱廊道,大唐的最高学府国子监内莲叶接天,郁郁青青,时常传来夫子的训斥声与卖力的读书声。
项泷第一次来,随机地拦住经过的人询问修文馆在何处,不一会儿就来到修文馆前。
修文馆修建得很大,里面坐上百余人都绰绰有余,毕竟理论上是为藩王嫡子专门准备的,总不能太寒酸。藩王的子女们本应该留在自己的封地中,留在金陵本就不是常态,修文馆也是新改建而成的,其内挂着大大的帷幕,摆放着楠木的桌案和蒲团,供学生们跪坐。
项泷已经迟到了,透过窗棂纸,里面稀稀疏疏地坐着十几二十人,还有一名老师站在最前面,显然已经开始讲课了。他自然是毫不客气,直接推门而入。
一道道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项泷是第一次来修文馆,与其他藩王子弟还不熟悉,他们仅仅只看了项泷一眼,就收回目光,继续聚精会神盯着台前讲课的夫子。
项泷进门第一眼看见的自然也是讲课的老师,在他心中,已经勾勒出一个讲课夫子的形象,讲课的自然应当是一名须发尽白,满脸皱纹,絮絮叨叨的六七十岁的老夫子。
但是项泷抬头一看,一名仙女手拿书卷,站在众人面前,他忍不住出声:“谢道韫?”
真是震惊到了项泷,他挑了挑眉毛,扫视了修文馆一圈,一群藩王子弟竟然在乖乖地听着一名女子讲课。
项泷忽然间明白了,她昨天之所以特意叮嘱项泷来国子监修文馆上课,是因为谢道韫就是教他的老师。
谢道韫昨天自从项泷走之后,就一直留在书房中备课,比平时更加勤奋。今天早上她早早地就来到了修文馆,但是一直等到日上三竿,项泷也没有露面,她脸上莫名地有些失落。
此时见到项泷推门而入,她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对着他微微点头示意。
项泷一边向前走,一边粗略地扫过跪坐在蒲团上的门阀子弟与陪读的书童丫鬟,其中还夹杂着几名女子——她们一定是心无杂念来认真听课的,而坐在蒲团上的男人们,他们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火热眼神,盯着衣袂飘飘的谢道韫。
李秀宁转头看见项泷,表现得比谢道韫更加大胆,向着他挥手示意,并且拍了拍自己身边的蒲团,口型显然是在说:“来,坐这!”
每一个红木桌案前摆放着三个蒲团,也就是三个人可以坐在一起,李秀宁和小韵儿两人坐在了一起,则空出来了一个蒲团。
小韵儿陪在李秀宁的身边,看见项泷,也不似第一次见面一般那么有戒心,也招呼着项泷坐在她们身边。
看见李秀宁英气逼人的面庞,项泷禁不住想起了昨天晚上她那一瞬间的癫狂,即使隔了一夜,那如狼似虎的眼神依旧令他浑身一抖:“真的顶不住啊。”
“咳咳咳,”项泷冲着两人抱歉一笑,旋即拍了拍蒲团,坐在了她们前面的一个桌案上,桌子上准备着笔墨纸砚,散发着一股特有的书卷清香。
就因为没有坐在李秀宁的身边,小韵儿当即就不乐意了,在身后拍了拍项泷的肩膀:“我们家郎君都邀请了,你怎么还坐在前面去了?我们郎君何曾那么热情地邀请过某个人?”
项泷转过身静静地看着小韵儿的脸蛋,直到将她看得有些发毛,项泷才轻轻地开口道:“我听说丫鬟也是可以被交换和买卖的,不知道秀宁多少钱愿意卖了她呢?只要你开金口,人我马上买来!”
“你!”小韵儿被吓得大惊失色,紧紧地抱住李秀宁的胳膊:“不要,我永远也不要离开我们主人!”
若是项泷铁了心想要小韵儿,小韵儿根本无力挣扎,但是李秀宁轻轻地拍了拍她的细腰:“放心,小王爷明显只是和你开个玩笑,你怕什么?”
小韵儿趁机依偎在了李秀宁身边:“他好凶,我怕!”
“好好好,小韵儿不用怕!小王爷只是在开玩笑!”李秀宁轻轻安慰着小韵儿。
谢道韫却忽然间走到了项泷的身边,一双美目看着手中的书卷,却又不时看着项泷。她的眼睛像是能说话似的,似在恳求着:“别在课堂上乱说话。”
项泷轻轻咳了一声,转身坐回到桌案前,翻开了面前堆成一摞的书,从上到下堆放着《论语》、《孝经》、《礼记》和《春秋左传》,他随意地翻看着,文字内容与前世有相当的差异,但是核心思想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就在项泷翻看着书籍的时候,在他旁边的一个桌案上,本来伏在桌案上睡着觉的华服男子忽然间坐起身来,不停地打着嗝,身体一抖一抖地。
从那人的方向飘来一阵浓烈的酒味,在项泷身边站着的谢道韫闻着皱了皱眉头——酗酒就算了,还跑来了修文馆,真是有辱斯文,没看见大家都在聚精会神地读书吗?
那人脸庞通红,看起来似乎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他化身桌面清理大师,用手在红木桌案上一扫,本来就杂乱扔在桌案上的书全被扫到了地上,发出“哗哗”的声音。
谢道韫听得更是眉头紧蹙,她并不排斥来修文馆当夫子,反而是很喜欢这种感觉,故而有人在她讲课时如此,令她胸中升起一股怒火。用项泷的话说:“像是炸毛的小猫咪一样。”
她转身从桌案上拿起了戒尺,戒尺用桃木做成,其上用楷体写着“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她俏脸含煞,快步走到那醉酒男子的身边。
她弯下腰,一挥戒尺拍在了他的手心,在结识了楚霸王的嫡子与秦王的“弟弟”之后,谢道韫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扰乱课堂秩序者,就得打!
旁边听课的藩王子女,门阀世家们看得都惊呆了,当然不是惊呆于谢道韫竟然如此不留情面,而是惊呆于谢道韫弯腰时的曲线,将她的浮凸有致的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
此时有窃窃私语的声音传来:
“那是谁啊?”
“从我来时他就趴在那里了!”
“不好,那好像是武攸宁,是当今太后的堂侄子!”
武家,在武则天当权时期,也就是现在这个时候,盛极一时,可跻身顶级门阀之列,其家族之子女均受到武则天的荫蔽而位极人臣,足可以称一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谢娘子闯祸了。”
“武攸宁可不是个好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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