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金玉“啧”了一声,“这你们还不懂!?梁侍郎不懂也就罢了,怎么元良与渠国公也蒙在鼓里!这分明就是郑西元撺掇,那妖妇为圣人吹的耳边风!我这丈人我太了解了,他就是打蛇顺杆子,既然已出了萧关这档子事,便就将错就错,借着势头想要探圣人的口风。圣人此刻一旦松口改立储君,你们就说,太子还能在潼关安心练兵?不得立马跑回来与你等不死不休!?”
渠国公恍然大悟,“安国公是说,郑西元赌元良不敢应召入宫?”
“要不然呢!”赵金玉一拍大腿,“这半夜三更跑良淄来传召,为的什么?圣人从前干过这等屁股抹灯油,瞎扯澹的事?圣人一直想改立魏王,这事你们大概都清楚。你们若是不阻止,那郑西元大概就要顺着杆子爬。不管接过如何,这事他传出去,无论变成什么样子,赵元良这魏王嫡系,就要背上一口黑锅,变成怂恿更储的首恶!太子如今虽然示弱,可毕竟还是太子,他不拿你赵元良事问!?太子与元良无论谁赢,这朝堂上终究赢的还不是他郑西元!?”
众人默默无言,互相对视。这郑西元,当真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满肚子坏水。
赵正对圣人有所了解,他虽然更加中意魏王赵硕,可一旦涉及换储的敏感事体,他是绝不可能如此随意。这其中或许还真是郑西元从中撺掇,扰乱视听,转移矛盾,无事生非……
赵正拢了拢朝服,揣着手翘首以盼。
更楼“当当当”地敲了梆子,戌时末了!此时长安城门关闭,全城宵禁。
渠国公看了过来,“今夜便就睡我那吧!”
“且说罢,谁知道要闹腾到什么时辰,待事毕了,大概是要睡安国公府了。”赵正来回踱了几步,却听有脚步声响起。
两人停了下来,见来处赵金玉打着灯笼,后边跟了个郑西元。
赵正拱手,“郑相!”
郑西元心里吃了一惊,只是脸上并未流露,笑了笑,“元良也到了!?”
他看了一眼渠国公,后者脑袋扭过一边,阴阳怪气,“大半夜的,猫都睡了!”
赵金玉恭敬推手,“王相!”
郑西元脸上不动声色,道:“既然都到了,那便走吧。也不知这深更半夜,圣人为何传召。”
“为何传召,郑相不知?”渠国公“啧”了一声,说:“我想,怕是郑相没钱修宅子,愁得圣人夜不能寐,召我等深夜商议,看户部能扣几个钱出来,为郑相的门楣上挂一块匾,上面五个字——大唐半边天!”
“王相这说的是甚话!”郑西元嘿嘿嘿地笑,“某就算再穷,也不劳户部出钱修宅子!”
“修个宅子不过就几贯钱而已,多大事!”赵正笑着调侃,“不过郑相向来两袖清风,想来想扩一扩屋宅,恐怕也是有所顾忌钱袋子的。若真不方便,良淄还有些余钱,郑相要多少,元良双手奉上!”
赵正说这话时一本正经,扯澹扯得脸上理所当然。郑西元不由多看了一眼,暗道此僚竟是如此能忍,妇人孩儿在萧关生死未卜,他还有心情做此嘲讽!?年纪轻轻,可当真是城府极深!
再看那渠国公,反倒是比他赵元良还要急迫,言语之间夹枪带棒,颇有兴师问罪的架势。此二人,惯常使的是阴阳脸,且不管他们是何时勾搭,今日皇后乱来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至少如今知道在长安,除掉了一个卢玄,还有一个王靖。
这些,都是安郡王留下来的暗子。
往后行事,首当稳住朝堂。找机会再拔掉王靖这颗眼中钉。至于赵元良,就让他在兵部胡作非为,有朝一日,定要全数清算。
四人各怀心思,貌合神离,各说各话。待到甘庭殿前,见高隆盛早就等在了门外,四人拱手,高声宣号。
“臣郑西元!”
“臣王靖!”
“臣赵正!”
“臣赵金玉!”
“奉诏见驾!”
高隆盛迎将上来,语气里带着恭维地嗔怪,“四位相公来得也忒晚了些!圣人都快睡下了!”
却听殿内一声高呼,“来就来了,吵得朕心烦,进来说话!”
郑西元应了一声,低头引路,其余三人紧随其后,高隆盛推开了殿门,四人脱鞋鱼贯入殿,再次拱手。
“臣……”
话音未落,榻上裹着一身裘袄的兴庆帝便忽然甩出了一卷书简,“铛啷啷”地砸在了众人面前。
“谁写的!”
他站了起来,绕过桉台,边走边骂:“何人如此胆大妄为,在此非常时刻,竟是提出如此荒唐的议桉。还要在朝堂上朝议!?朕给他一百个胆子,他焉敢!他何以如此胆大,想要祸乱朝纲,让大唐万劫不复!?”
赵正瞄了一眼,那书折就在自己脚下,余光里他看见赵金玉朝他呶嘴,恐怕还真是他说的,有人要提议更储,还要上朝议!
这是真不怕事大!
兴庆帝见四人都不说话,话锋一转,“怎么,没人敢认!?赵元良,你不是挺能说吗?此时怎就不说一句?”
赵正闭眼叹气,只好开口道:“臣惶恐,不知陛下为何发怒,是以不敢贸然开口!”
“你惶恐!?”兴庆帝脑袋冒烟,气得嘴唇都在抖,他弯腰捡起地上的书简,伸到赵正的面前,“朕年事已高,认不得字了,你替朕看看,这三个字写的是什么!?”
赵正抬头看去,却见圣人指着那书简上的落款,不须仔细辨认,分明就是他“赵元良”的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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