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利遇乞一直没有吭声,他一直在想陈让说的话,有时候,他觉得陈让的话有些道理,有的时候,又觉得他的话没有道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战争打的是什么?打的就是粮草,自己孤军深入,在短时间内的确可以通过掠夺来达到以战养战的目的。
但是,掠夺带来的后果也是极其严重的,那就是人心的流失,如果这个时候,有支像样的军队振臂高呼,那些积怨甚深的民众必将群起攻之,后果不堪设想。
还有刚才提到的消耗战。
这是一个新的战术名词,他虽然没有搞明白这种战法的具体打法,顾名思义,如果他们真的实行以命换命的打法,就他们这三千人马,真的不够看的。
如果以这种角落来看问题,陈让的说法还是有道理的,但是,他们既然有如此必胜的把握,为何又要跟自己谈判,让自己退兵呢?
这不是自相茅盾,毫无道理吗?
如果说一定要给他们找个道理,那就是这一战,是种世衡自己做的决定,并没有得到朝廷的支持,他也怕把事情闹大,没法收拾,所以,才派出小股的人马进行袭扰。
野利遇乞没有吭声,陈让也不说话,他比完颜遇乞更有耐心。
时间在慢慢地流逝,两个人就这样耗着,直到中午时分,野利遇乞才出声问道:“还是刚才那句话,我要如何才能相信你?如果我退兵,你们不交换我侄儿,该当如何?”
“我刚才说过,你没有资格跟我们谈条件,当然,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我特意从原州城带来三坛好酒,绝对是你这辈子都没喝过的好酒。
要酿成此等好酒,需要雨前露无根水处子采曲,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历时三年方可小成,这酒原本是要送进宫的,现送给你,足表我方之诚意。”
陈让说到这儿,让安平将三坛酒奉上。
“好酒!”
野利遇乞也是个好酒之人,当陈让揭开封盖的瞬间,一股浓郁的酒气顿时扑鼻而来,闻之沁人心脾,直通五脏六俯。
这酒还没有喝,单是闻闻,就已经让他醉倒了,这样的酒不是好酒,那还有什么酒才能叫酒?
“你先尝尝,就知道我陈让到底有没有诚意,而且,我还跟柳林镇的柳青青少东家商量过,这酒的产量一旦上来,还想跟野利将军合作,在西夏出售。”
“你刚才说什么?你认识柳青青?”野利遇乞看着陈让,疑惑地道。
“当然,实不相瞒,这酒原本就是我和柳青青两人共同研制而成,我这里还有她的印章,不知野利将军是否认识?”陈让煞有介事地道。
这是柳青青的私人印章,非特殊关系是绝对不可能交给其他人的,所以,当陈让把柳青青的印章掏出来后,野利遇乞哪还有什么怀疑?
更何况,这酒是真的好喝,他发誓,他这辈子都没有喝过这样的酒,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过,柳青青是做边境贸易的,跟他野利家族也有着巨大的利益往来。
他如此辛苦地来打草谷,不就是想抢点小钱钱嘛,如果做生意也能挣到这么多的钱,那他还冒这个风险干嘛?
商人都是趋利的,他现在终于明白陈让为何要跟他谈判了,原因竟然在这里,想通这些,野利遇乞的面色终于缓和下来。
有了共同的话题……哦……不对,应该说有了共同的利益,那么接下来的谈判就显得顺理成章了,野利遇乞答应退兵,并以自己的腰刀作为回赠。
而陈让也当着野利遇乞的面,让呼延庆写了封书信给种世衡,就说这边的谈判非常顺利,让他把野利长谷交还给野利遇乞。
至于野利遇乞抢劫去的财物,野利遇乞答应归还七成,三成作为军资了,用他的话说,归还七成,他也没挣到什么钱了。
事情远比想象中的要顺利,当这一切都谈妥的时候,陈让甚至还在梦里,早知道柳青青这么管用,昨天就应该把她拉过来了。
野利遇乞走了,带着他的部队还有抢来的物资走了,按照约定,那七成的物资是在交换人质后,才交给种世衡的。
“咱们是不是亏了?”
呼延庆对钱很敏感,他连五个铜板都能算计,对这种人质交换的事情,自然也要算计一番,他总觉这次的交易他们亏了。
“怎么亏了?”陈让笑笑。
“他好像是在用我们的钱来换他的人,而且还打了折头,这不是亏了是什么?”呼延庆扳着手指再度算了一遍,仍觉得自己是亏了。
“这里不是还有把腰刀吗?怎么就亏了?”陈让将野利遇乞的那柄腰刀拿出来摆在桌上。
“不就是一把刀吗?这能值多少钱?”呼延庆不以为意。
“他能值野利遇乞的一个人头,你说能值多少钱?”陈让望着呼延庆,笑得很有深意。
“这啥刀呀?这么值钱?”
呼延庆将腰刀拿在手上,刀是好刀,还没出鞘,就感到冷茫四射,但说这刀能值野利遇乞的一个人头,他却表示不相信。
“你知道这是啥刀吗?这可是李元昊亲自送给野利遇乞的腰刀,也是一把杀人的好刀呀。”陈让说到这里,不由一声感叹。
这次,呼延庆又有点糊涂了,“听你的意思,你是想除掉野利遇乞,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你既然想杀他,那为什么还要跟他谈判,放他走?”
“唉,你以为我不想杀他呀?这些年,这些人年年犯边,所到之处,莫不刮地三尺,寸草不剩,早弄得天怒人怨,恨不得抽他之筋,拔他之皮。
手起刀落,人头滚地,多畅快?
但不行呀,他是夏国皇后野利都兰的哥哥,野利家族在夏国又是一个颇具实力的大家族,如果这人死在我们手中,稍有不慎,便会引起两国直接交战,后果不是你我能承担得起的。
所以,咱们不能杀他,要杀,也要李元昊去杀。
李元昊一直想废掉野利都兰立没藏氏为后,正愁找不到机会,你安排个人,把这腰刀尽快送到种相公的手上,他自会做文章的。”
现在的大宋,在无尽繁华的背后,正处在一个十字路口,一个急剧变革的风口浪尖,这个时候,不管是跟西夏还是辽国,发生大规模的战争那都是不明智的。
陈让不逃避战争,但也不希望战争,特别是这种民族间的大规模战争。
李元昊生性多疑,除掉野利遇乞的手段有很多,决胜不一定在战场。
这些,陈让没跟呼延庆说,说了他也不懂。
“哎……你们这些读书人呀,想的事情就是多,连杀个人都要费力吧几的,你们这样不累吗?”呼延庆接过腰刀,沉沉地叹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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