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无缺脸上掠过一丝寒意。他宁家侥幸逃离,但别人未必就有这个好运。
“那杨姑娘是哪里人氏?”宁无缺问道。
赵守初道:“她叫杨颖,江南扬城人氏,祖辈从商,并无官身。只不过,韩先树早年在扬城担任县令时,曾与杨姑娘父亲交好,颇有交情。”
宁无缺明白,文字狱就跟瘟疫一样,会把身边人都感染上病毒,然后接二连三死去。
只不过,赵云澜把这么一个大活人安排在赵守初跟前,就当一个贴身丫鬟?
当然不是。
赵云澜就是要让人知道,这就是阳谋,包括你裕王,都得给他安分守己,倘若不听话杨家就是最好的下场。
此时无声胜有声。
这种无形的威慑更让人胆战心惊,因为你不知道赵云澜下一步要做什么。
宁无缺自顾喝下杯中酒,脑子快速运转起来。这个杨颖真正身份尚且不知,但不管是谁,必然是赵云澜放在赵守初身边的一双耳目。有她在旁边,许多话都不好说。而且,又不能随意支开她。
宁无缺用筷子夹起一粒花生米,顿时计从心来,笑道:“守初,我想到一句诗,你觉得如何?”
“说来听听!”
“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你觉如何?”宁无缺朝他递了个眼色。
说人话:眼下皇帝对你发难(江上风高浪急),但未必就是最危险的时候,真正危险来自皇帝对你的日常监视(别有人间)而不自知。
赵守初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他的意思,沉吟片刻道:“不错。我也有一诗句,你且听好。虽笑未必和,虽哭未必戚,怎样?”
说人话:自从陛下派人送来杨姑娘,才真正明白,那些与父王交好的朝臣,不过是表面结交,趋势逢迎罢了。
宁无缺摇头道:“不如我的,罚酒一杯!”
赵守初也不推辞,端起酒杯,仰面喝完,面有不甘道:“再来!翻手为云覆手雨,纷纷轻薄何须数。”
说人话:陛下与朝臣之间的交往,总在翻手覆手之间,忽云忽雨,反复无常。可那些溜须拍马之辈却纷纷追随,多的无法计数,让人心寒和愤怒。
宁无缺知道他心有怨愤,但眼下还只能避其锋芒,忍气吞声,不可释放不满情绪来。
赵云澜这个老狐狸,说不定就等着裕王一家人自己跳出来。
这就是帝王之心啊!
“这局我输了,我自罚一杯。”宁无缺仰面一饮而尽,慷慨激昂道:“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守初,气势如何?”
说人话:咱们暂且忍耐,韬光养晦个十年,十年之后,就是我们出头之日。
赵守初闻言,细细品来,灰暗的眼眸顿时射出精光,一时激动,“啪”的一声,倒把杨颖着实吓了一大跳。
“无缺,这句诗,气势如虹,甚合我意,我罚三杯!”
话音刚落,赵守初三杯酒一气呵成,前些日子压抑的情绪终于一朝而散,大为畅快。
只不过,让他天天面对这个冰霜美人,倒也膈应的很,许多事情不方便做啊。
“生怕闲愁暗恨,多少事、欲说还休!”赵守初神色忧郁起来。
说人话:她总是跟在我身边,许多事情,都不好说,不好做啊。
宁无缺微微一笑道:“笑看春风依旧,应念我、终日凝眸。”
说人话:就把她当做春风,你依然还是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然,皇帝怎会放下对你的警惕之心。
赵守初一想,还真是这个理。之前没想通,弄的他这些日子寝食难安,食而无味,好生憋屈。
“无缺,在你书房里喝酒,总感觉缺了点什么?”赵守初顿时来了兴趣。
宁无缺嘿嘿笑道:“不如换个地方?”
刚说完,就听见凌烟的声音:“少爷,你刚回来没多久,老爷不让你晚上出门。”
杨颖似有惊讶,扭头朝门外看了一眼,心想她怎能这般与主子说话。
当初自己还是杨家大小姐时,身边丫鬟对她都是唯唯诺诺,战战兢兢,生怕引她不快。
赵守初望向宁无缺,用眼神质问他:去还是不去?
宁无缺本就是做事果断之人,当下翻身下榻,穿好鞋子,道:“去啊,必须去!”
这时,薛红渔走了进来,来到宁无缺身边,十分自然地替他整好衣衫,嫣然笑道:“少爷,不如你带凌烟一起去,见多识广。”
凌烟兴冲冲跑了进来,好奇问道:“少爷,我们要去哪里?”
宁无缺面露难色,道:“这有点不太好吧!”
薛红渔看了一眼杨颖,道:“也好有人与杨姑娘做个伴!”
宁无缺“喔”了一声,笑道:“还是红渔思量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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