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思源暗暗叹息,世道浑浊,天启崇祯之时已是王朝末年,灾难频发,人心思变。
表面上看京城仍然鲜花锦簇,烈火烹油,沉浸在祥和之中。但大明朝现在已经是内忧外困,天灾人祸接踵而至,大厦有倾颓之危,生灵有倒悬之急。
上位者不思黎民百姓,只知贪图享乐,以至于阉党兴风作浪,有志报国之士遭到迫害锒铛入狱,趋炎附势小人盈满朝廷。
似这种种乱象,郑思源想,也许不破不立,真的要遭到一场从下到上的清洗,九州百姓才能重见天日。
那一家灾民在郑思源面前磕了几个响头,那沉默的男人说道:“恩公,在下白水县王二,他日若有发迹,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郑思源心思很乱,“嗯”了一声就让他们离开了。
这时一阵微风吹过,郑思源忽然嗅到一股熟悉的香味。
这是那个叫做赫米尔红胡子身上的异香!
他心头疑惑,就看到那被马有道踢翻的火盆,扣在地上,一种白色的膏脂流了出来,那香味就是从那膏脂上传出来的。
走到火盆边缘,郑思源把火盆翻过来,俯下身子看去,火苗还没有熄灭,一遇到氧气充沛的环境,赤红的火苗顿时升起老高,好像一只扭动不安的火蛇。这股异香又浓厚了许多。
这火盆是那个赫米尔点燃的?为什么会被这群灾民找到烤火?
他转头看向四周,那些灾民早就在战斗开始的时候不知逃窜到哪里去了。
郑思源盯着那跳动的火焰,蓦然有了个怪异的想法:“赫米尔是想要用这火焰烧毁那十字架吧?”
“不知道这白色的膏脂是什么物质,这么易燃还有香味?”郑思源拘了把土,扔到火盆里盖住把火焰熄灭,接着就用刀割下一块膏脂放入怀中。
这膏脂并没有什么味道,似乎只有在作为可燃物灼烧时才会冒出这种味道了。
这不是正印证了那赫米尔在自己遇到他之前曾经烧过这种膏脂吗?
平息了这次事情,郑思源看看天色已经发亮,大概已经过了五更了。
他走到石驸马大街街口时,忽然有阵阵琴声从西南角的深宅大院里传出,琴声空灵,熟极而出,乐声成串流入郑思源的耳中。
不过后来的琴声就变得如同春寒料峭,夜雨芭蕉,一片凄楚,琴声幽怨,如泣如诉。
郑思源循声望去,是个位于石驸马大街街北的宅子,宅子占地很大,朱门前挂着两盏灯笼,在晚风的吹动下来回摆荡,仿佛下一刻就要脱钩落地。
这里是内城西南隅,多为豪富之家,例如这宅子对过的大院,郑思源就认出是江苏淮安粮商刘永珍的家;那边拐角的两间院子,是科道官何迁枢,潘云翼的府邸。
再往里面看,是棺材胡同,在远处有个断头墙,胡同到那里戛然而止,不再延伸,因为墙那边就是王恭厂了。
郑思源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王恭厂是给京营造火器的地方,按照前世的说法就是个兵工厂,里面放着好几吨的火药,因为属于易燃易爆的东西,所以只有前门供人进出。
此时已是深夜,那里冷冷清清的,所有人都睡熟了。
琴声幽幽,听的时间久了,竟感觉意气萧然,郑思源不想再听,觉得弹琴的人也许是遭遇了什么变故吧,否则也不会弹奏出这么意兴阑珊的琴音的。
这只是个小插曲,现在天色放亮,郑思源神气清醒,再回去睡也睡不着了,心中估摸着如果自己现在前往宣南坊去见蛇头,到地方的时候,宵禁应当就解除了。
“蛇头活了六十多年,应当见多识广,也许他知道如何取得五色花也说不定。”
摸了摸胸口,好像那“恶魔”就潜伏在自己身体里,一两年后就破体而出,把自己烧成灰。
郑思源穿过宣武门,沿着宣武门大街向南,途径宣北坊、菜市口大街、崇兴寺,一直扎到宣南坊的卷头巷,才发觉已经到了卯时,街面上的人群渐渐多了起来。
蛇头的家宅就在卷头巷东,是个两进的院子,有东西厢房和正房,堂屋后面是后院,有一排后罩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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