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只乌鸦压空低低飞过,在邝壄身前落下三滩污白,旋即振翅飞走。
一时间,两人都默了。
邝壄回过神,抬头望了望被乌云遮蔽的太阳,道:“延益,老夫这就去面圣。你一定,要守住文渊阁。”
于谦郑重的点头,算是应承下邝壄的嘱托。
于谦看着邝壄远去的背影,心中直叹年逾六十有五的邝壄,面对何等风浪,都能如此风采凛然。
无论是邝壄,还是于谦,亦或者大明帝国的最高统治者明英宗朱祁镇,此刻都不曾预料到居官勤慎,所至有冰蘖声的邝壄,生命的长河只剩下不到一个月即告干涸。
乾清宫暖阁门外。
乾清宫正殿有金吾前卫把守,乾清宫周围有金吾后卫轮流值守。寻常宦官伺候,都是自右侧偏门暖阁出入。
邝壄站的笔直,两眼平视暖阁门上厚厚的两扇松鹤延年帘。
半个时辰过后一只手掀开了门帘,随之而出的是司礼监提督太监王振。
而那只掀帘子的手,却并不属于王振。
王振脸上堆笑,看着邝壄道:“尚书大人来此何干呐?”
这时,掀帘子的小太监踏出暖阁,一手捂着右边半张脸。
邝壄定睛一瞧,正是那方才替他通传的小太监。
王振注意到邝壄看着自己身后,也顺着视线朝小太监看去。
王振脸上的笑意早已消失不见,一张脸如腊月寒冰。
“混账!吃里扒外的东西,见了兵部尚书还不行礼?!”
小太监一惊,噗通跪地,朝王振连磕了三个头,才对着邝壄道:“请邝尚书安。”
王振瞄一眼小太监,不等邝壄应答,便自道:“起来吧!”
邝壄看到小太监双眼红肿,右边半张脸肿的似馒头一般。
王振隔山敲虎的意思,他不是不知。这声“吃里扒外”显然是说给他听的。邝壄眉心一皱旋即舒展,提手微微一礼,道:“翁父大安。”
王振瞧也不瞧邝壄,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两只鼻孔似要朝天去,不再发一言。
邝壄透过王振的背,瞧了瞧被帘子挡住的暖阁,又是一礼,方道:“翁父,我有边关要事,要启奏皇上,烦请王提督通传。”
皇上是万民的君父,自然也是他邝壄的君父。
皇帝下令群臣需尊称王振翁父,哪怕他邝壄要虚长王振十几岁,也不得不遵皇命,称王振一声翁父。
王振阴阴看着邝壄,皮笑肉不笑:“邝大人,您怕是记错了规矩。所有文书,由内阁呈至司礼监,再由咱家转呈给圣上。”
王振冷哼一声:“再怎么紧急,也不能破了规矩,您说不是?”
邝壄下意识眉头一皱,显然听出了王振话中的不满。
阉人说话尖细,尤其吊着嗓子说话时,更让他浑身不舒服。
邝壄自知不可与王振硬碰硬,遂笑道:“王提督,事关军情实在紧急,耽搁不得,烦请通融。”
王振朝左挪一步脚,索性堵在暖阁门外。
“规矩,是咱先帝爷定下的!”
说话间,王振抱拳以表对先帝宪宗的敬崇之心,握成拳的两只手虽不如其他太监细嫩平滑,尾指却微微上翘着,十足的宦官样子。
王振接着道:“这内阁拟票、司礼监批红的规矩,既然先帝爷立下了,身为臣子,就应当遵守,难道邝大人,想谋着法子抗旨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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