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您是为了还老国公的恩情?”她轻轻吸一口气,却旋即撇过了目光,冷冷道:“您记挂着老国公,却不记挂您的生母啊。”
“大侄媳妇,当一个人在世上同时被仇恨和恩情牵绊时,不应当先报恩,后复仇吗?”徐恭目光清浅地望着傅锦仪:“我是个粗人,脑子也驽钝,没有你们那么机敏睿智。我只认个死理,旁的也不懂。”
傅锦仪一时哑口无言。
“那好吧,您执意如此,我也没有办法。”傅锦仪想起了自己今天真正的任务,那就是劝说徐恭看清晋国公府一家的嘴脸,日后一心一意为徐策办事,不要再妄想着什么讲和。可现在看来,对方是个比自己更固执的人。
这种人根本说不通,更可怕的是,连自己都渐渐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呃……
“大伯父,您硬要居住在晋国公府,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他们,这件事我就不插手了。”傅锦仪看着他道:“您不是想给我们两家讲和吗?那您应当先拜见太夫人李氏,劝服她之后,再来劝服我。”
“您说的对,我已经在这样做了。”徐恭老老实实地点点头:“只是您和大司马将军才是掌控局势的人,太夫人早已是您粘板上的鱼肉,您……”
“我也并非不能讲和。”傅锦仪朝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哦?”大老爷面露惊喜。
“但想要讲和,我首先要看到晋国公府的态度。”傅锦仪突地抬头:“您是个心地纯善的人,您想要化干戈为玉帛,可惜太夫人和晋国公大人心肠狠毒,和您不是一类人。我想要看到晋国公府真心悔过。”
“是,是,一切过错,都是晋国公府所犯下的。”徐恭连连应道:“只是不知,什么才叫做真心悔过呢?让晋国公和太夫人向您磕头赔罪吗?”
“并非如此。我现在根本不想见到这些人。”傅锦仪轻巧地一摆手:“我听说,大老爷年幼时曾认识一位姚夫人,您应当还记得吧?”
姚夫人?
徐恭有些怔忡地寻思了一会儿,才道:“是有一位姚夫人,可是,她过世多年……”
“姚夫人曾是老国公的宠妾,和太夫人多有不睦,最后被太夫人抓住了把柄处死了。”傅锦仪淡淡道:“太夫人这一生双手沾满鲜血,想要悔过,不单要向我低头,还应该一一弥补自己的过错,对那些被她害死的冤魂忏悔,这才是真心实意。再则,我还听说大老爷曾和姚夫人有过一段交情呢。您既是最重恩情之人,那姚夫人这一份情,您不也应该偿还吗?”
“这……”
徐恭若有所思,半晌道:“您这话有道理。我甫一降生就失了姨娘,牙牙学语的那段时光,是由父亲做主养在姚夫人膝下的。姚夫人对待我并不亲近,但好歹管我吃饱穿暖,就这么过了好几年。后来姚夫人过世,我长大了,渐渐明白姚夫人当初抚养我只是为了和太夫人争权夺利,不愿意让我这个庶长子落到太夫人的膝下。但不管怎么说……姚夫人对我有养恩。”
“既然这样,您更应该报答姚夫人。”傅锦仪微笑道:“当初姚夫人是获罪被处死的,连祖坟都没有入,一席子卷了尸身被扔到了下人们随葬的地方。姚夫人或许有罪,但人已经死了,您应当请求太夫人,将她的尸身迁回祖坟安葬,将她的牌位挪回祠堂享受香火供奉,也好叫她泉下安心。太夫人如果不同意,那只能说明太夫人太过心狠,这样狠毒的人我又怎敢与她讲和?如果同意,那我们才有谈下去的余地。”
徐恭深以为然,点头称是。
“您心善,喜欢报恩,那您就先从姚夫人的恩情开始吧。”傅锦仪说着端了茶。
这是要送客的意思。
徐恭不敢再叨扰,随意寒暄几句起身告辞了。傅锦仪揉着自己的额头又叹了一口气。
晋国公府可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啊!能出徐策这样文治武功出类拔萃、领兵夺天下的枭雄,能出晋国公和徐荣这样纵情声色挥霍无度的纨绔,更能出徐恭这样和所有人心思都不一样的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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