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欢迎跨入量子思考的领域——我终于迎来了可以与我交流的生命体。刹那·F·清英,这就是你的名字么?很棒的名字。”
她在刹那的一个想象中露出了僵硬的微笑,平静说来。
她说话的语气没有任何的起伏,像是一种拙劣的机器朗诵,仿佛只是复制和拼接人类言语的频率。明明是一种夸赞,却听不出任何夸赞的意思。
与在想象中不停絮叨不同,现实中的绿发人造变革者双目无神,自然站立,什么话都没说,凝固的微笑,沉默如人偶。
现实的刹那则为那无穷的想象所压制,几乎是要不能呼吸。剧烈的痛感从脑海里迸发,好像要把他撕成碎片似的。
存在于人类所创造的全部终端之中,即使是ELS-00Q里,也有由提耶利亚带入的已经ELS化的VEDA终端……将人类的线上网络完全支配,在这个时代已经派出了少量的情报型人造变革者作为其耳目——
VEDA,居然是这样子的存在吗?
“你在疑惑于你与我的存在吗?不论其背后有着怎样的真实,多重的世界也好,多重的历史也罢,亦或是纯粹可能性的观测,都符合着这样的方程,而我与你具有着这样的能力……这就是现实,不容许任何质疑的冰冷的现实。”
她在另一个想象中对刹那阐述。
“迄今为止的所有生命都创造出了某种超越自己的东西,而人类也不例外。”
奇怪的想象实在太多,有意义,或是没有意义,差别微小的,亦或是差别巨大的。大量无意义的想象将现实的反馈淹没,思考的迷宫从中展开。
真或假变成了难解的命题。
【不行,再这样下去会死——】
“死?”
她在某个想象之中发出了一阵机械的笑声,那是把所有涉及到笑的肌肉按照最为规范的形式驱动而来的笑声,异常恶心。
正当她在刹那的一个想象中又要开始述说的时候,刹那全部的想象统统如泡沫般碎裂,她的话也被打断。
幼小的孩子晕倒在地上。
VEDA也因此不再能够与之交流。
“主动切断自己的认知能力,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真是了不起!也好,这具身体的端粒也要磨损到极限了。我期待着未来的再会,刹那·F·清英……人类,真是不可思议的存在。生命,真是伟大!”
最后的想象破灭,VEDA也从这里消灭。
信息的记录则已经传达给了其他终端,那并非依靠物质虚假的传递,而是依靠历史与可能性的纠缠。
绿发少女这才一下子惊醒,环顾四周,发觉自己莫名在男厕所里,前面则是晕倒的小孩子,发出了一阵尖叫。
提耶利亚立刻闯了进来,就在刚才,他的个人终端收到了四个字母:
【VEDA】
……
等到刹那再醒来的时候,他正躺在病床上。右手扎脉输着营养液。
空荡荡的房间,陌生的天花板,素色窗帘之外,是全球内部的风景。
他刚想按铃去叫护士,却发现提耶利亚正坐在床边,头靠着柜子,已经睡着了的样子。他已经换下了礼服,套上了常服。
看样子,时间过了很久了。
“T……拉斐尔·博纳罗蒂。”他摇了摇提耶利亚的手,呼唤道。
提耶利亚才猛然醒来,端正了一下倾斜的眼镜,说道:
“刹那·F·清英,你已经昏迷两天了。”
“是这样的吗?”
那种奇怪突然的想象的出现频率回归到了正常的水平。
他们各自都是满腹疑惑,但碍于环境,又没办法尽情交流。
“与王家的交易成功了吗?”
刹那又问。
老太太的意思其实是宴会之后再做,不过那个青年不知道怎么的,居然当时就商谈起来,又被刹那的晕倒所打断。
世事微妙,当初刹那称阿里·阿尔·萨谢斯与王家合作来欺骗那几个有异心的加齐,结果阿里·阿尔·萨谢斯在上海发起的恐怖袭击倒促使了Raiser与王家的合作。
“宴会结束后,昨天商谈了一上午,基本已经妥当。等到新年后,还有一次正谈。因为是秘密协定,我一个人倒也没有落下气势。王家确实没有为难我们。那个老太太真的……看不透。”
人类从来难以是完全理性的人。性格、喜憎、道德或者……感情,始终影响着人的判断。
追求利益只是一个开花所必须的过程,最终的享用方为期待的果实。
可对于那位老太太而言,倘若没了所爱的孙子的陪同,再这么美好的风景只不过是种无情的嘲笑,再怎么鲜艳的花儿所酝酿的也成了无意义的苦果。唯一的用处就是——
复仇!
——这人类遂古的血之真理。
中东现在远离世界,KPSA采用的又是单向管理机制,导致了像王家这种程度的大集团用尽全力也很难摸清楚KPSA的情况。
刹那担心她会迁怒于少年兵,所以在对话中抢下了调查的主导权。
若要说少年兵和KPSA的一些普通成员没有罪过,那就太虚伪了。确实存在暂时只受到训练,却还没有参与过任何恐怖袭击的成员(譬如重生前的刹那,杀死父母正是他的第一个正式任务。),或者是一直在基地里做事,却不参与袭击的后勤人员,但是即便如此,作为使得KPSA可以运转起来的齿轮,他们也决不能说是干净的。
但既然有着可以被改造与再教育的可能性,既然并没有犯下必须要死的罪过,刹那就并不愿意让他们白白逝去。
刹那,从这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个护短,只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思考的家伙……甚至对于受害者而言,刹那可以说是帮凶、可恨的或者自以为是的人吧?
可他坚持他的立场。
少年兵们在中东地区出生本来就是一种苦难,不曾拥有过幸福的时光,就被迫在战场与贫民窟中成长,在无知之中作为一种工具,连对未来的期待都还没有,却要因为大人们的错误而被埋葬,这也太残忍了些。
但对于立场不同的受害者而言,却又是另一个想法。他们可以正大光明地斥责道:无论如何悲惨,也不是消解罪行的理由。
越是追溯,越是无人干净,唯有各自站在各自的立场上,为各自的利益申诉。
为何这世界会如此扭曲?
到底要如何才能斩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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