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前听人说过，有一种很大的老鼠爱吃蛇，蛇儿若遇见了，就会吓地盘了起来，蛇头高举，对着大老鼠不断地吐舌头恫吓。大老鼠也怕蛇牙的咬，所以就会围着这条蛇打转，七转八转这条蛇头昏的时候，大老鼠会一冲而，狠狠咬住蛇脖子。

果然岸的矮个儿快了起来，朱百麦想不到他横着走竟然还能这样快，恐怕自己直跑都追不。月光下矮个儿绕着高个儿急转寻找空隙，就听嗤地一声，高个儿也许沉不住气了，锄头竟是往背后打去。就那样准，往矮个儿脑门而来。朱百麦已经不肯定岸两个人谁该领受他的同情，就听一串铮铮大响，那把锄头敲勾扫转撞刺拉，式式都往矮个儿的头颅招呼，一阵乱打，矮个儿呼喝着两手招架，朱百麦懂了，他两个手掌戴了铁套子，所以不怕那个锄头的铁刃，这？这两个东西可以算是兵刃吗？

想到这里，猛然当地一响，锄头受力荡开，矮个儿也退了一步，朱百麦想，想当然这个矮子的脸必定通红，下一刻，就把朱百麦吓得目瞪口呆，想不到这个矮矮胖胖的人大吼一声，竟然腾身而起，对着高个儿的盘飞扑而去。有那么一刻，这个身在空中，头下脚的人，遮住了天的月亮，朱百麦的嘴已经忘记合起来了。

矮个儿使出全力，当空猛扑，高个儿的锄头对着他狠狠挖，就听乒乒乓乓锄头与铁掌交相击，猛然矮个儿又大叫一声，狠狠一脚踢在那个锄头，又是叮地一响，朱百麦想，原来那个锄竿也是铁的。受此力之反震所致，这个铁锄头在空中转了一个圈，高个儿再握住，却是握在锄头，那个矮个儿在空中也是翻了一个身，却又恶狠狠地直扑高个儿的脑门。水中的朱百麦有一个感觉，如果让那个矮个儿近到高个儿的脸面之前，高个儿就要糟了。只是地的人根本不怕，他想也没想，两手抓着锄头端，好像把这东西当成一根棍子，大喝之中，就往天猛推。那个黑黑的竿头直朝矮个儿的胸口刺来，当空之中，矮个儿并着两掌去阻挡，水中的朱百麦只听到轻轻嘟的一响，矮个儿突然就成了一个大石头，从天坠了下来。

四周也静了下来，高个儿哼了一声，“自不量力，我就算是伤了，你也是找死！”

朱百麦惊地呆住，那个在天飞的矮个儿恐怕活不了了，他白天才被马速教训，现在觉得全身都冻僵了。

高个儿不动片刻，摇摇头，然后颤颤地走到河边，让水涤清竿头的血痕，背着月光，朱百麦看不清他的脸面。就在这时，朱百麦突然胸中热气急冲，心脏剧烈跳动，正常的情况，该大汗汹涌才是，只是他现在浸在冰水里，来不及了。那个高个儿完全想不到此时此地竟有人会埋伏在此，有个黑影在他身后轻声闪过，高个儿心才动，身子已经开始硬了。

那个埋伏得手的黑影嘿嘿两声，走到死了的矮个儿身旁，弯腰取下他的手套，再来到河边，用这个铁手指在高个儿的颈轻轻一划，然后放回手套，随即转身没入黑暗之中。

等到朱百麦吓醒过来，身子能动，月亮已在天的另一边了。他哆嗦地从河里爬出来，蛋蛋已缩得像个糖炒栗子，赶快披好衣服。

那个高个儿半跪半倒，脑袋歪在一边，喉咙已被割断，血染了半边的河。矮个儿断气多时，眼睛还是张着。朱百麦发着抖，也不知是冷还是怕，有生以来，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决斗，这样新鲜的死人，还有那个黑影的暗算，这都超过他的理解。

那个王瘸子，以前是个真的混混。那时他还不瘸，跟着别的混混在长江的大渡口做买卖。所谓的买卖，就是船来船往的时候“保护”船家的安全。所以季节旺的时候，他们这些混混也很忙，平时刀子就不离身，遇有别的混混来挑衅，或者要去找别的混混麻烦时，那时的王瘸子总是一马当先，白刀进，红刀出，敌伤我伤不眨一眼。因为这个狠劲，在马家村可没人敢瞧不起王瘸子。

听他说故事真有趣，除了渡口买卖的逞强斗狠，最有意思的，还是那些武林高手的神话。高手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有的佩刀有的佩剑，出手如电，普通人还来不及看到刀尖剑尾，胳臂或人头落到地时，才感觉到痛。高手还有内功，吸口气脚不动可以跳到树枝抓小鸟，呼口气手不动可以打倒一只牛。所以，若遇到了高手，切不要直视他的眼睛，除非你不要自己的眼珠子了。

当然，高手是很稀见的，有时候，某些混混会不惜重金，为了某次的火并，找来一位高手罩场面。如果天时对了，另边也找了个高手来，那就会让这两个高手决斗，总要有个人死才止。王瘸子自己是没瞧过那样的场面，深以为憾，但他的换帖好友信誓旦旦言之凿凿，所以他是深信不疑，所以马家村的人也都有这个见识。

王瘸子的确没唬人，朱百麦今晚亲眼所见，好像就跟以前听到的一般吓人。他问过王瘸子，要怎样才能成为那样的高手？没有答案，反正不是你朱百麦这种货色就对了。不过大伙儿都同意王瘸子，一定是要有那种过人的，像仙人一般的资质才有可能。对一般人，要学得武艺，可以去益州的问武堂或扬州的精忠门，王瘸子那个未过门的师父就曾在精忠门学艺三年。

朱百麦战兢兢地看着地的尸体，死了的高手还是非常令人敬畏，他不太敢正视他们的眼睛，但是又压不下心中的兴奋，这下他可比马速强了。月亮更低，也就是天要光了，该走了。也许是被刚才惊人的场面吓坏了，也可能今天被马速修理得过头了，有那么一瞬，灵光一闪，朱百麦忽然聪明黑心了起来，他奋起一个熊心豹子胆，竟然伸手去掏死人的衣服，想不到这个矮个儿那么有钱，高个儿就穷多了。然后，趁着微微的月亮光，他急急奔向青沙镇，要去问武堂或者精忠门都得经过那里，至于自己是怎么个样的资质，那就顾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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