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下了几日的雨,整座金陵都笼罩在灰蒙蒙薄薄的浓雾之中,早入春的天气一下子又回到寒冬似透骨的冷。
“郡主,我们回去吧!”冷风直愣愣打在丫鬟红豆苍白的脸颊上,她打了个冷颤,立马想方设法为身旁的宋冉慈挡住风口来的冷风,小丫头瞧着自家姑娘因受了些冷风毫无血色的脸庞微微出神。
即使宋冉慈未施粉黛却不掩她的天香国色,她有着娇嫩的脸蛋,眉下是仿佛盈盈秋水又极好看的杏眼。作为圣上胞弟雍亲王宋濂的嫡女,贵为郡主,从小养在太妃名下,锦衣玉食,又因亲王前些年战死的缘故,皇上多有偏爱。
可就是这么一位出身高贵的人,竟被一门婚事所扰。
宋冉慈摇摇头,见着大红色宫门慢慢打开,从里面跑出来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太监,手拿着明黄色斗篷跑进雨中,他脸上堆砌着笑意道:“郡主啊,快回去吧!圣上让我带话,那婚事是你自己求来的,刚下的圣旨哪里有收回去的道理呢?更何况郡主不是不知道,圣上现下除了掌印,谁也不见。”
前世,她在春闱后拜访护国寺遭遇意外,恰巧被金榜题名的郗行会救下,从此芳心暗许,她自己又在太妃哪里透露了心仪郗行会的想法,才有了这次赐婚。可是她万万想不到,护国寺是他刻意安排,为的不过是通过她达到一步登天的地位。
只是,后来圣上上了年纪变得性格狠辣,疑心父亲假死,在封地的兵权始终是他心头大病,便寻个由头流放了她的全族,而她和守在封地的亲弟弟全家老幼妇孺都惨死在郗行会的手上。
只因为,他们的命便是他对皇帝表忠心的手段。
宋冉慈没想到自己竟带着满眼的恨意和遗憾重生了,只是还是迟了一步,她和郗行会订婚了,而皇帝的意思很明显,他想安插一个容易利用的眼线在她身旁,用来监视她的人。
宋冉慈理清楚思绪,感受到冷风袭来,下意识拢了拢衣服,那太监见状立马将斗篷恭恭敬敬披在她身上。
忽然,一阵龙涎香夹着雨水的味道袭来,那太监见到来人神色惊恐毫不犹豫的跪在地上,丝毫不顾及地面上的积水。
而那人渐渐走进到宋冉慈身旁时,微微俯身声音平淡的道了一声:
“见过,郡主。”
宋冉慈见他怔了一瞬间,顾承恩顷长又挺拔的身子裹在大红色官袍之下,如同松树般笔直,他薄唇微抿,慢条斯理转身便进入那道她现在进不去的大红色宫门。
这人便是世人口中阴险狡诈,为非作歹的掌印太监顾承恩。
两人虽到迄今为止第一次见面,可她对这位掌印太监十分熟悉,见到他最后消失的背影,宋冉慈疲惫地揉揉眉心,瞧着面前太监膝盖衣物出沁染出浓浓的水渍,“麻烦公公了。”
宋冉慈很冷,即使身旁丫鬟红豆竭力用伞挡住风雨,可她仍觉得手足冰凉,身上这明黄色斗篷成为压在她心头上的一块大石。
前世,郗行会为了演出和她恩爱夫妻的情形,郗行会不曾对她设防,所以她能随意进入他的书房,而他所有往来信件都会归置在书房一侧的木盒子里面,里面有许多都是关于这位掌印太监的消息。
所以她知道这位被人唾弃,性子又阴晴不定的掌印太监,却是一位极好的好人。他杀的忠臣身居高位却尸位素餐,贪了国库一半金银。所到之处血流成河,他所杀之人其实在当地为非作歹,残害百姓无恶不作。
就在刚才,她决定赌一把,现在还有时间,她要退婚,要保住弟弟在封地的安全。
“郡主,我们现在去哪儿?”红豆撑着伞不解的问道。
宋冉慈红唇微勾,白皙脸颊上浮现出温柔的神情:“去见老太妃。”
她想嫁给郗行会的事情,老太妃本是拒绝的,可耐不住她一次又一次的劝说,老太妃她才答应去帮她求皇上,老太妃曾对她说过郗行会这人心术不正,不是良人,可是她不肯听,让一族老小白白为他做垫脚石。这婚约,她必须解。
这连绵不绝的小雨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连空气中都浮动中薄薄的白雾,宋冉慈转头瞧着紧闭的朱红色宫门,真的危机才藏在这门后,帝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从清醒后,思来想去,两世记忆都没能找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皇帝开始疑心弟弟的兵权,在她身旁都安插了眼线。
走到慈宁宫的路上会路过御花园的锦鲤池,红豆收在手中的油纸伞啪嗒啪嗒地掉着雨珠,她很快就发现这一路上郡主都心不在焉,以为郡主在担忧婚事便安慰道:“郡主,虽说圣上不同意结婚,可去求一求太后,太后定然······”
话音未落,便被宋冉慈打断道:“红豆,去帮我取一件保暖的衣物来。”
红豆愣了愣,这一来一回要耽搁不少功夫,可瞧着郡主神色,她行了一礼,立马退出这里,匆匆跑进雨中,青色背影消失在雨幕之中。
就在红豆离开不久,顾承恩从走廊另外一头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神情严肃,手捧红匣子的锦衣卫。
他是唯一一位建朝以来被封为王爷的宦官,也是唯一一个除开皇帝之外知道锦衣卫所有秘密的人,大红色官袍上沾染了雨水的湿气在衣服上也留下印记,而他长得极美,眉下眸子双瞳剪水,眼角处微微上扬,形成了他身上特有的温润如玉气质,只是宋冉慈每次瞧他,见他右眼睑下的红痣总觉得邪性。
顾承恩根本没有在宋冉慈身旁多做停留的意思,甚至直接无视她这个人的存在。
“掌印大人,留步。”
宋冉慈开口留住了他,可是对上他深邃如同幽潭般的眼眸,心底忽生的勇气在慢慢的泄气,她紧张又不自然地捏紧双手。
顾承恩在听见她声音后便停下脚步,转身低头望着她去,却不说话,眼前的小女孩似乎比以前长得更高了,整个人也长开了,如同一朵含苞欲放的牡丹,婆娑的杏眼像是盛着秋水,更添妩媚娇艳。
宋冉慈红唇微张声音软糯继续说道:“大人,求你帮帮我。”
安静半晌,宋冉慈清晰看见在顾承恩黑色的瞳孔中多了一丝玩味,她心跳如打鼓,连呼吸都不自然,苍白的脸颊涨得通红。
顾承恩扬起葱白修长的手对身后挥了挥,那名捧着红匣子的锦衣卫如同失聪样,毫无表情地迈腿离去。
“郡主折煞咱家了,我这样的阉人又有什么地方能帮得到郡主呢?”顾承恩站在风口出,从身后门口处灌进来的冷风扬起他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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