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绝一张一张翻着剩下的信。
“陈叔我们放暑假了,孙浩然想留在学校附近打工但没地方住,最便宜的房子租一暑假也要八百,您能不能打一笔租房费来?”
“陈叔我是孙浩然,对不起我年纪太小去打工没人愿意要我,我现在还住在租来的房子里,我一分钱都没有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陈叔我们开学了,过几天是教师节我和弟弟想给老师买件礼物,请您打一笔钱来吧。”
“陈叔学校组织了一个三天的秋游活动,弟弟说他真的很想去,但要收车费和住宿费,一个人一百。”
“陈叔中秋节快乐,我经常和同学一起出去吃饭,下一顿该轮到我请客了,但我没钱请他们。”
“陈叔,在学校里周末里不用穿校服,但我和弟弟还有孙浩然除了校服外只有几件破衣服,每到周六周日的时候我们都只能继续穿校服,班里只有我们三个天天穿这个了,可以再给钱让我们买几套衣服吗?”
“……”
要钱,全是要钱。
这大概是三人上初中的时候,这段时间每封信都提及了钱的事情。陈国芳好像每次都给了。
楚绝不擅长揣摩人的心思,但这会儿他也看出来了,这三个人的心态好像有了些变化。
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刘老三拉开了屋里的吊灯。
说是吊灯,其实就是一个灯泡顺着电线从天花板上垂下来,这老屋子还有些漏风,吹得灯泡一晃一晃的。
西装男也蹲在楚绝旁边看信,他看着看着便皱起眉来:“这些学生的花费真不少啊,陈叔不用给他们这么多的。”
楚绝继续向下看去。
下一封信内容不多,只有几句话。
“听说陈叔叔您的儿子去世了,请不要太伤心,您还有我们。我们早已经把您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不用担心您的孙女。小月妹妹就在我们隔壁市的初中上学,如果她遇到困难可以来找我们。”
叫陈国芳叔叔,叫小月妹妹,辈分挺乱的。
楚绝翻着下面的信。
在陈国芳的儿子去世后,这三人收敛了些,没有像之前那样高频率的要钱。
但这情况没持续太久,他们便又开始缺钱了。
常言道由奢入俭难,三人之前的生活虽然算不上奢侈,但总归是不缺钱的。学费伙食费不用担心,经常能跟同学们出去聚餐,学校里那些交钱的活动一个都不缺,时不时还能买几件新衣服。
但现在手里的钱少了,不能继续过以前的生活了。他们很难受。
于是王大又写信来伸手要钱。
“陈叔,我们已经初三了,花销有些多,生活费不太够,以后能不能多给我们点?”
这个请求似乎被陈国芳拒绝了。
楚绝看到下一封信的内容是“我知道陈叔你有困难,不给我们提高生活费是可以理解的。您放心,我们以后会尽量自己赚钱。”
这也正常,陈国芳死了儿子,家里没人赚钱了。他一个人靠种地卖猪供四个人上学,光交学费就很困难了,多余的钱是真的拿不出来。
在这之后王大三人寄来的信越来越少。
他们似乎不死心似的,又写信要了几次钱,见实在要不出来才渐渐罢休,之后便几乎不再寄信过来。看得出他们是不开心了。
旁边的西装男有些看不下去:“陈叔为了凑齐他们的学费,白天累得要死晚上还要去给人做活,这几个小子不感谢就算了还这么要钱,不给钱还不高兴了。真是群白眼狼!”
“哎呀,”刘老三是做死人生意的,似乎见过不少这种事,“这种事其实常见,不久前我就见过一次,一个独居女人拉扯两个儿子长大,临了死了,小儿子因为分到的遗产少了点就撒泼打滚的,办白事的钱是一分也没出。连一刀纸钱都没买呢,葬礼全是他哥哥一手办的。”
楚绝记得村里人说陈国芳只资助这三人到高中毕业。
现在他们要闲钱被拒绝都不高兴,照这种情形发展下去,要是陈国芳在三人上大学时不提供帮助了,他们不得急的跳起来咬人吗?
后面的剧情果然是这样发展的。
“陈叔叔,分数下来了我们都考上了理想的大学,但听介绍人说你打算在这之后就停止资助?为什么?是因为我们之前问你要钱太多你不高兴了吗?
“但我们已经很久没有问你要过钱了,整个高中三年我们没问你要过一分多余的钱,没钱买衣服放假时只能穿校服和几年前买的旧衣服;别的同学去聚餐我们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别人过生日买生日蛋糕,我们三个高中三年没过过一次生日。
“你知道我和小明还有孙浩然有多羡慕那些同学吗?但即便这样我们都没问你多要一分钱。
“就连奶奶生病住院死了,我都没问你要医药费,这样还不够吗?
“我们只是想得到跟其他人一样的待遇,你说把我们当成亲人,却心里完全不是这样想的对吧。只是初中时多问你要了点钱,你就不开心了。
“但我们是真的把你当成了亲人。我们只是学生,上了大学也要上课学习,根本没空出去打工赚钱。希望你能继续帮我们交上大学需要的学费,等毕业了我们一定会报答你的。”
这话说得言辞切切感人肺腑,感动的西装男握起了拳头:
“去他奶奶的!陈叔原来就只管他们的学费问题,后来他们要这要那的陈叔也都给了,没想到后来给不起了就被记恨上。升米恩斗米仇的玩意,资助他上个学还让他理直气壮起来了,我看这群人还不如村头的二傻子。”
“别让我见到这三个,要是见到了我先把他们揍一顿!”他补充了句。
可惜这三个人已经死了,你揍不到了,楚绝心里想着。
刘老三的脸色也开始难看了。
书里夹着的信还剩下最后一封,楚绝低头看去。
“你还是没给我们交大学的学费。没办法了,我们只能申请助学贷款,这半年一边学习一边打工还钱。累啊陈叔,你知道吗,我们真累啊!
“你说你,没钱逞什么能呢?没钱你资助我们干什么呢?你不会觉得自己是在做好事吧,资助一半跑人真是笑掉大牙。
“这半年我委屈啊,委屈死了。我一直想要是一开始没被你选上,会不会后来就有个有钱人看上我和弟弟来资助我们,就不用活的这么寒酸,问你多要点钱还要小心翼翼的。
“现在你不给钱了,我们出去打工天天要看人眼色,这寒冬腊月的有时候在外面一站就是一天,回宿舍冻得腿都打不过弯来,别人在学校里轻轻松松,我们因为你现在天天受气。
“凭什么啊,大家都是人,凭什么我跟他们不一样?
“都怪你!如果没被你选上,我现在就不用这么委屈、这么累了!
“你知道我们出去打工发传单的时候碰见谁了吗,小月,你以前给我们看过她的照片。但她不认识我们。
“我们看着她穿的光鲜亮丽的,跟自己的同学有说有笑的逛商场,想要什么就买什么,跟我们这些狼狈的人不一样。对比真是强烈,我们站在风口里瑟瑟发抖的发传单,她在那轻轻松松的逛商场。
“这才是你心里的亲人啊陈国芳,你口口声声说把我们当成亲人,你看看我们有亲人应有的待遇吗?
“多要你点钱你就不高兴,连学费都不交了。
“我看着你和你孙女春风得意,我们却跟个狗一样狼狈不堪,我的拳头都攥得发红了,牙齿都咬碎了,恶心,真恶心。
“我想好了,等放寒假了,我们就去拜访拜访你,总得当面感谢你把我们推进火坑。
“你的大恩大德,我们死也不会忘的。”
看完这封信,刘老三寒毛直立。
这信字字诛心,其中的恶毒和怨恨几乎扑面而来。
原来王大他们二月二号坐大巴车来这是为了“拜访”陈国芳。
可惜大巴半路出事,他们一起翻下山,死了。
“等一下!”想到这刘老三突然睁大眼睛看向楚绝,“他们三个不会也……”
没错,楚绝点头。
也变成了鬼。
陈国芳的蹊跷死亡多半跟他们有关。
“我想我们之前的想法都错了,这个任务里的危险并不是来自陈国芳,而是来自这三个人。”楚绝终于弄明白了之前冯溪腰上的血手印。
“当时袭击冯溪的鬼也是这三人其中的一个,因为陈国芳的手上没有血,但冯溪的腰间却留下了两个血手印。”
刘老三听得冷汗直流:“三个鬼……不,四个……这次任务里竟然有四个鬼……”
“根据我的观察陈国芳是无害的,他变成鬼似乎是为了保护小月。你回忆一下,从我们进村子到现在已经跟他见过三次面,但他完全没做过什么危险的事情。
“我想这次任务的契机可能在他身上,如果他有和另外三只鬼抗衡的能力,你们可以一直呆在小月身边让他保护。”
“但我们一开始完全想错了方向,我们认为远离小月,远离这里才是正确的……”刘老三说着突然想到什么,“不对啊,那陈国芳不是还抓冯溪的腿来着?想把她扯到桌子底下去,他那应该是想杀人吧。”
“如果不是为了杀她,而是想保护她呢?他想把冯溪带到别的地方,因为他发现冯溪有危险。”
听了楚绝的话,刘老三皱眉思索起来:“那时候冯溪能有什么危险呢,她旁边坐的就是我和丁云飞,我俩都没发现危险啊。”
“如果危险就来自你或者丁云飞呢?”楚绝突然凑近刘老三,把对方吓得一个趔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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