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决心不是说下就能下的。这个选择之艰难不言而喻。
据说,当了太监的人,死后阎王爷不收,因此,不能进祖坟,只能找个地方胡乱埋了,做永世的孤魂野鬼。
就算身后事没踪没影,不去想它,可眼前的事是明摆着的。
做了太监,
丧失的,不仅仅是那二两肉,而是一个人的根本自尊和尘世幸福。
魏四的犹豫、彷徨、辗转反侧、心乱如麻是可以想像的。
这是欲望和欲望的交战,损失与损失的衡量。
实际上,两边都是悬崖,两边都是火坑,两边都是地狱。
是淹割掉基本能力,还是阉割掉一生仅有的一点希望?
具有赌徒性格的魏四,用了比别人短得多的时间就做出了这个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决定。
因为他不想毫无希望的活着!
然而,决定好做,实施这个决定却依然困难重重。
摆在魏四面前的有三大难题。
首先,净身需要交一大笔手术费,手术、疗养、饮食、医药等费用,合起来最低也要二十多两银子,这笔钱对他家来说无疑是天文数字。
其次,当时的净身手术师虽然有一定经验,但一无麻醉,二无消毒,死亡率很高,特别是成年人的净身手术,死亡率更高。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净了身也不一定能当上太监。
大周五百年下来,太监的规模屡屡突破,现在的大周宫廷太监规模制度已经超过了十万名。但即便如此依然满足不了无数无家可归者,镐京至今还有数万名净身完落选的人。
在全家东拼西凑,又把自己女儿卖给别人做童养媳之后,魏四揣着好不容易得来的二十几两银子,进京找一家私人净身师,净了身。
当他躺上了那扇专门用来净身的门板,被人用麻绳紧紧缚住手脚时,他心里也许会掠过一丝悲凉甚至会泛起一丝悔意,更多的,应该是对周围一切事物蓦然而起的莫名的愤恨和悲怨。,虽然他是自愿躺到这里。
这种怨恨,在手术师举起屠刀的一刻化为了浓稠的液体,从那时起永远积存在了他的心底。
去了势,下面插了一根大麦秆,魏四叉着腿在炕上躺了一个月。
为了减少小便,净身师成天给他喝臭大麻水,让他拉稀,直接拉在炕上的稻草里,整个屋子恶臭难闻。
或许天意如此,又或者魏四命里就该当一个太监。
他熬了过去。
魏四的运气不错,伤口没有感染,顺利度过危险期。
他把所有的钱都孝敬给宫里的太监之后,
在宫里得到一个倒净桶的活。
就这个倒马桶的活,也来之不易,魏四他整整干了六年。
这六年,魏四自己也不记得究竟怎么过来了。
他只是每日沉默不语,干着最重最肮脏的活。
可是家人带来的消息让魏四一天比一天愁。
因为变卖了家产,他的哥哥姐姐还有弟弟妹妹,原本都指望魏四在进入宫里之后能接济下家里。
没想到魏四在宫里几年,自己也都只能勉强活着,又如何能接济家里。
如今又有灾害,魏家已经快活不下去了。
想到自己进宫依然还是底层,自己和家人的未来依旧一片暗淡。
面对楚宣抛出的这个风险极大的赌博,按照常理来说,魏四应该明智的把楚宣逃到这里的事情揭发出去,这样想必可以混得大太监张让的些许赏赐。
但或许是看到了楚宣身上和自己相同的东西——敢于赌博冒险,亦或者是在命运选择关头,魏四自己再一次那颗敢于豪赌的心又一次蠢蠢欲动了。
魏四很快就做出了让一般人目瞪口呆的决定。
他看着明明沦落到被隔绝中外,无人可用的皇帝,面对这种险境脸上依旧带着笑意。
身上舍我其谁的磅礴气势,又怎么会如传言中所说,是个懦弱平庸的皇帝。
或许,
这真的会是他改变命运一飞冲天的机会?
魏四瞬间起身,恭敬跪拜在楚宣面前道:
“老奴魏忠贤,愿助陛下一臂之力。”
魏忠贤,
是魏四入宫之后给自己起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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