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说不清此时什么感觉,失望,愤怒,不甘,绝望,似乎都有也似乎都不是。
“拔掉粪坑里的枝枝叶叶,种上一朵新花罢了,这烂东西喝了粪水,又长得还能多高洁似的。“
「蝉」留下了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了,走下了阶梯,走出了殿堂的穹拱似的大门,回想起记忆里曾经师傅的回答。
“什么是佛啊?”
“佛就是我们共同的理想啊,要拯救平凡的人们”。
他笑了笑,迎着外面微薄的浊光,背对身后通明的殿室,在这乌蒙蒙的界限上伫足,一枪抵着金属材料的太阳穴,杀死了自己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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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重天,自循环水生态系统---“天河“的源头。
这是这个世界上少有的自然植被复现生态环境,每一寸土壤都是经过清洗再合成的精心处理而来,为了适配其上种植的各类植被和营造出适宜且适度的植物生存生态,更是依托于天宫三十六重天的内循环系统为骨,使用了更加细化昂贵的过滤与合成装置。
斜风拂花过窗轩,天河漾波饮思源。
浅草染堤枫燃水,仙居盛景驻人间。
一个男子半拄着一把形制怪奇的耙子坐在岸边昂贵的人工生态草植上,他俊朗瘦削,面容虽说精致却也沾染斧劈刀凿成就的阳刚之美,翘着二郎腿,叼着根牙签,鼓鼓囊囊的上衣口袋里还能看见露出一半的塑封天然鸡腿。
他吊儿郎当地抬头晃脑觑了觑三十六重天最高的那几层的位置,又低头托着脸,瞪着自己的裤裆和底下的草皮发愣,活脱脱的无事闲人,坐不住的性子。
他身后一个女人自远而近,婷婷袅袅,绰绰盈盈,跟岸沿坐着的男人一样,干净得看不出义体改造的痕迹,自挟着独属于原生人类端庄的风致。她缓步至男子的后身,男人也察觉到了来人的踪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鸡腿,撕开包装连肉带骨咬了一口,头不回不偏地问“你们歌舞团排练结束了?”
“是,寻你不在家,便揣度着你来了这。”女子应着话的仪态都带着说不出的意韵,飘白的连身裙次次叠叠,恍然乍出水的莲。
“近日子注意些,这天宫愈发不太平啊,张总不知起的什么心思,底下西边的人物们也不安生,这秩序井然的再糟烂也比乱了强,一个两个揣着明白装着糊涂地折腾,何必呢。”男子肆意发着牢骚,把剩下的鸡腿连带着整骨头囫囵进嘴里,象征性的嚼了下便吞咽下去,随手把包装袋团了团也塞进嘴里,又从兜里摸出个封装鸡腿来。
“亦不能此般言语,张先生鹰隼似的人物,高居九重天,亦能通达透见下面的浮沉人事,总比你我更有见地。”声音温柔裹挟着刚过滤的风,干净清新,还添加了花与草的芳香,女子坐在了男子的身旁,偏着头,眸子里是他和那天河的波光荡漾。
“昨儿开蟠桃会,一群不是东西的玩意儿活腻歪了,不是要加逻辑税,就是想修那六条规矩,都是活多少年的老不死了,一群人闹闹嚷嚷像幼稚园小葸子一样,在那排坐坐分果果。”
男子把鸡腿旋转着扔起又接回,没断了嘟囔,“唉,站得越高,总看得越近,你说这三十六重天上是不是尽是些心瞎的玩意儿。”
女子当着他的面皱了皱眉,轻轻拍了他两下以示不满。
“好,好,好,不说这些烂事,说说你什么时候嫁给我。”男子脸上倏忽肃然起来,把搭着的二郎腿放平,手里转着圈甩哒的鸡腿放回口袋里,不复那浪荡子的闲散做派。
女子闻言,眉眼含笑展颜一如春光的媚,明艳得可人。“该是你嫁与我才是啊,大美男。”
男子着眼女子的笑意,也跟着感染做个笑模样,笑面相映,惹得净化装置吹出的风都似乎缱绻了些。
“说好的,我们应该要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女子直勾勾地盯着男人的眼睛。
男人见那白水晶似的眸,心中因这提议而张牙舞爪的苦涩平息下来,甜蜜兴风作浪般漫过心堤。
“说好了,嫦,一定要个属于自己的孩子。”男子说这这样的话,脸上溢满了笑容,却不觉身侧的拳攥地紧紧的,似乎不想无能为力的梦从掌心逃逸。
他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地,搂住了身侧的女子,两个人互相依恋,那背影却孤单得似一个人,肩挑起渐入的夜里经年闪烁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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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重天第九重,天宫集团总部,凌霄。
这是一座极其宏大却又与文明进程并不相符的建筑,这是一个方正规整由三十六根柱子支撑而起的纵横一公里的恢弘殿堂,每一侧象征极数9数量的巨柱上刻满了浮屠,自上古燧火刀耕起始绵延不绝,配合高耸近百米的斗拱飞檐,无不彰示着文明的瑰丽。
四极的支撑并非柱子,而是不知何处流转传承下来四尊巨大的人像雕刻,仿佛背负起历史人类的尊严,据说这象征着旧世界的四位伟大者,我们无从知道他们的名字,甚至连他们代表的意义都已经风蚀,依稀能辨别出三位分别代表文明,规则,和真理。
这座建筑叫凌霄,它和这托起它的三十六重天,在最初建造时都怀揣着一样的气魄与信仰,人类和他们的文明从未屈服于天地,纵使是天也不能比这尊严更高。
国字脸,面容略显粗犷,毛发旺密的男子,一言不发地垂手站在这座建筑中庭的门外的阴暗里,地面肃穆整洁的砖映着光,复写了他的面无表情,倒影陪同着他沉默。
门里传出声音。
“老沙。”
“我在,张总。”
“跟了我多久了?”
“二百七十年,张总。”
“这快三百年了,你觉得天宫现在做的怎么样?”
“我不知道,我已经一百九十年没离开凌霄了,张总。”
“是啊,一百九十年了,丢了一半的钥匙,苦了你了。”
“我向您发过誓,做永远守着您门扉的影子,张总。”
“你没变,但这天宫变了,变得烂透了,人们都说道随时移,快三百年了,时间和人事都变了,怎么不见那“道”变一变。”
“您是要动顶上那玩意?但太上看着万民,黄泉路管着生死,您这棋不好下,张总。”
“你看西边山上的那群人够不够做这过河的卒子。”
“您要是让我说,不好,我定是不能干的,您邀他们下棋,他们想抢您椅子,古话这叫与虎谋皮,张总。”
“虎踞凌霄倒也不错,就怕不是虎,枉了心思。你帮我去看看这虎,散散心,这门不用守了。这时局想变就不怕乱,我倒要看看那钥匙什么时候来凌霄开这扇门。”
“都听您的,张总。”
“十三年前那些蒙头蛤蟆找的东西也该安稳了,顺便找一找,不知是什么玩意,能让他们疯成那样。”
“我尽力,无常找不到的,我也未必找得到,张总。”
“尽力就行,你说天下人把我当暴君,视我做仇寇,那怎就没几个人来杀一杀我,一群人都算不上的垃圾,惹人笑耳。”
“我明白您不是,张总。”
“是啊,或许吧。”
“我相信您,张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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