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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杰站在店铺的柜台后,算着今天的账。
一个穿着员外服的中年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随从。
此人身材魁梧,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身衣服非常合身,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充作店小二的陈虎急忙凑了过去,笑道:“这位客官,您要些什么?我们家现在白如雪花的糖霜,有如同冰晶的冰糖,还有赤如阿胶的红糖。
这都是大补之物,尤其是红糖,对妇人最好,是活气养血的尚佳之物……”
这些说词都是孙杰交给他的,红糖是孙杰后面补充的。
中年人不是别人,正是如今的陕西巡抚孙传庭。
他在店里转了一圈,然后停在了孙杰面前。
“你就是这家店的东家?”孙传庭直视孙杰。
孙杰知道孙传庭,可没有见过,自然不知道眼前之人就是孙传庭。
孙杰放下手中的账本,拱了拱手,道:“是啊,在下就是这家店的东家!”
“听说你之前让西秦班唱了五天大戏?还给他们吃白面?开业前五天,店里所有的东西半价出售?”孙传庭语气平缓的问道。
从始至终,孙传庭始终背着双手。
此人位者气息很重,压迫感十足,不怒自威,给人一种威严模样,不是普通人。
孙杰暗暗想道。
从柜台后走出,孙杰笑道:“是啊,请戏班子过来热闹热闹。”
“现在城中都在传,说蜜糖阁东家是个宅心仁厚之人。
这家店铺我之前查过,本是秦王府的产业,汝之所为,有异于秦王府啊!”孙传庭皱眉道。
“此事说来话长,怎么说呢,我只是一个小商旅,混一口饭吃!”孙杰打着哈哈。
孙传庭摇了摇头,道:“身高八尺,容貌甚伟,面貌迤逦,何来小商旅做派?汝之来历,恐非凡人。
给下九流之人吃白面,有怜悯劳苦之心。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汝之所为,当为钟鸣鼎食之家之典范。何以为小商旅?”
孙杰虽然还面带笑容,但心中已经升起警惕。
此人三言两句之间,便知道这些,又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孙传庭言罢,陷入了沉默。在店里转了转,挑选了几包红糖。
付了钱,带着红糖离去。
走出去很远,跟在他身后的随从回头望了一眼站在门口,将他们送出去的孙杰,又转头看向孙传庭,“大人何不细查一番?”
孙传庭道:“细查有何意?此店铺为秦王府产业,如今是多事之秋,哪里来的闲功夫?秦藩不好招惹,免得落下一身腥臊。
只是好奇此人所为,所以今天过来看看,也无他意。秦藩再怎么过份,也和流贼扯不关系。既然如此,何须多费功夫?
世间多一些这种人更好,哪里要因为他人善念而清查?”
“大人圣明!”随从回道。
孙杰将孙传庭送出大门,一直目送着他消失。
回过神来,孙杰皱眉自语:“此人举手投足之间,尽是位者气息,肯定是西安府城中的官吏。
西安府城中的官吏众多,也不知是哪个。此人压迫感十足,不怒自威,给人一种铁血的感觉。目前,孙传庭正留在西安府,莫不是他?
只是,按照历史来看,再过一阵,他就要再次领兵出征,真的是他吗?会是他吗?”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孙杰又回到了店铺。
……
时间就这样又过去了四五天,这几天里,孙杰一直待在店铺当中,既做账房又作掌柜,忙的不可开交。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所以孙杰便想雇用一个账房。
于是就在店门口张贴了一个告示,招募能写会算有经验的账房。给的工钱不低,一个月有二两银子和五斗精米。
明末著名文学家冯梦龙,在著作《三言》中有一篇叫做《卖油郎独专花魁》的文章。
文中走街串巷的卖油郎,每年能赚取二十两银子,除去一年用度,还能剩下十六两。
孙杰开出的工钱,比卖油郎要高不少,一年到头能有二十四两白银,更别说还有六石精米。
一石等于十斗,一年到头就有六石。
在这个慌乱之年,这种待遇实在难求。
不过,工钱给的高,孙杰的要求也很高。前来应聘的账房,都会由孙杰亲自面试,甚至还会出题考问,只有能通过面试的账房,才配拿这么多的工钱。
告示是孙杰手写的,用的是毛笔,年少时练过几年毛笔字,写的不怎么好,此时倒也够了。
明朝的字有正体字和异体字之分,异体字大多为市井百姓使用的字,和后世的简化字区别不是很大,只有少部分字有出入。
告示张贴出去不久,引来了无数账房前来。
其中还有不少有功名的秀才,这个年头,朝廷日子不好过,秀才只能算是初级读书人,又不是举人以的特权阶级,穷苦便是寻常,自然会被孙杰的告示吸引。
孙杰不厌其烦,对前来应聘的账房一一面试。
前来的秀才,大多胸无点墨,不会算账,被孙杰排除在外。
最后,剩下了一个年过三十,看起来就像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
这人叫王笔,祖三代都是吃这碗饭的。老爹以前在长安县衙当账房,吃的是公家饭。
他老爹太太平平了一辈子,轮到他时,陕西遭了灾,老爹去世之后留下来的空缺,本来要他来补,可后来也就不了了之,近几年也只是给私人当账房,工钱低廉还时常拖欠。
一大家子要养,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加已经六十多岁的老娘和媳妇,日子实在难以为继。
已经吃了很久的老本,家中也没吃过饱饭,粮缸早已见底,一天只吃一顿饭吊着命罢了。要是再这么下去,恐怕一家子的性命不保,见孙杰这里招账房,待遇很好,想着过来碰碰运气。
没想到,竟然一下子就中了,那心情别提有多激动了。
也是,祖传的手艺,自然不会太差。
店铺后院,孙杰坐在后厅正位,王笔朝着他做了几个揖,一脸笑容的喊了一声:“东家!”
穿着一件满是补丁洗的发白的褐衣,这是他最体面的衣裳了。
孙杰将早已做好的合同拿出,放在旁边的桌子,“我孙杰做事,可不是信口开河,这是契约,签下之后,就是我的账房了,你的旧职,趁早辞了去!”
明末签合同早已成为常事,王笔自然没有多疑。
拿起桌子的毛笔,果断的将自己名字写下。从怀中取出自己的个人印章,手指蘸了蘸面的红色印泥,一个大大的红手印,印在了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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