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郁秉忠理也不理跌坐在台阶上的花管事,径直回花厅去了,呵,一个连大名都没有的死龙套,也敢来与老夫对垒?
见状,台少爷一甩他的大袖子,冷哼一声,一步三摇的走了,马管事低了头跟在后面。
完了,全完了!花管事脑门上汗都出来了,这下可把赵子成得罪惨了!花管事虽然不及郁秉忠老辣,但好歹也是有些见识的。
什么情况下才会大摇大摆把这么多脑袋硝制了带回来?这是要挣军功啊!
没错,虽然赵子成仅仅是一管闸,可管闸这个职位颇为特殊,同时负有管理职能和一定的军事职能,类似于一个缩小版的巡检,如今国朝正值用人之际,砍了这许多脑袋,还不得一飞冲天!
要是卡他粮食的事情被他知道了,可该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花管事再也顾不得什么脸面,连滚带爬从地上起来,踉踉跄跄往花厅里奔,“郁掌柜,郁大叔,救小侄一救啊!”
却说赵子成还不知道这些腌臢事,他让大部分队员回了管闸院子休息,自己带了几个赶车的人直奔孙府而去。
门子见是赵子成,料想他有事找自家老爷,正想腆着脸要几个银钱花花,可突然闻到一股怪味,顺着那股味一看,两腿就钉在地上,笑容也僵了,想好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还是赵子成摸出几分银子揣到他手里,“劳烦通禀孙老爷,赵德修有礼相送。”
那门子也不答话,张着嘴发出“嗬嗬”声音,赵子成知道这是受了惊吓,痰在嗓子里出不来,憋住了。
用力照他后背就是一拍,那门子吃了一掌,浑身一哆嗦,咳嗽几声才回过神来,看了看手里的银子,一把塞到赵子成怀里,头也不回地说,“小人这就去禀报,这就去禀报!”
孙之林想必是听了门子描述,急匆匆赶出来,见状不由大惊。
“德修,这是?”
赵子成公事公办,拱拱手道,“敢不禀明闸官老爷,姚二姚三贼发兵打台家庄,妄图杀人劫粮,被本闸闸夫击溃,斩首数百级,特来请上峰示下!”
我信你个鬼!台家庄让打了我能不知道?斩首数百级,就那几十个闸夫,难道是天兵天将不成?
孙之林心下明白这怕是跟赵子成的煤矿有关,那边大肆招人,孙之林也有所耳闻,这脑袋恐怕就是他们做下的好事。
但又有什么相干?脑袋就是功劳,脑袋就是银子啊!赵子成若是送到兵备道或者找哪个卫所勾兑一下,附个军籍再分润出去大部分军功给上官,那么凭功升个中阶军官,例如千户之类的怕是不难,孙之林并不怀疑这一点,以如今赵子成在台家庄运河地区的人望,这功劳还不至于被人全部黑了去,至多分润的多一些罢了。
可他却说这是姚氏兄弟打台家庄被击溃后的斩首所获,那就是要把这功劳分润给孙之林了!
孙之林心思转了几转就想明白这些,不禁大喜过望。
小赵这人行,能处!
当下问道,“贼囚首级可在?”姚二姚三虽然没有被进剿,但着实是在官厅挂了号的,要是能擒获贼囚,那性质就又不一样了。
赵子成一招手,后面有人捧过两个匣子,赵子成示意道,“姚二姚三首级皆在。”
孙之林并不上前验看,只是捋着胡子不住的说“好,好!
安排随缘将车赶进一处空仓,孙之林把住赵子成的胳膊,“贤侄,进去再说,进去再说!”
赵子成当日前去剿匪之前就想过这些战功该如何操作,正如孙之林所想,他也意识到自己可以通过卫所或者兵备道分润,例如通过郁掌柜做中间人找军中子弟颇多的花家分润,别看花管事曾与他有过嫌隙,在这些军功面前,怕是只要赵子成皱皱眉花老太爷就能砍了花管事换他开心。
但那样操作的话赵子成想要得好处必须要自身成为一名军官,这可并非赵子成所想,废话,跟那群虫豸一起怎么能干好事情呢,万一一纸调令被调去打农民军,那不亏惨了。
于是孙之林就变成了最好的选择,孙家乃地方大族,交游广泛,孙之林此人很有官场上的进取之心,想必这些首级在他手里能发挥最大用处。
赵子成想要什么?
他要总管一十六闸。
要是孙之林拿了这些脑袋还不能往上挪一挪那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孙之林挪上去了,这管闸不就空出来了,没有个自己人接任怕是也难以放心,说是对赵子成的回馈也好,给他的封口费也好,抑或是把他当自己人认为方便继续掌控这十六座闸也好,孙之林没什么理由不让赵子成上位。
当然赵子成也准备了第二套预案,那就是孙家贪婪过甚,孙之林走后他们再派个本族子弟当这复闸闸官。
那就杀。
破局期间就这些选择,将所掌握的信息通盘考虑后进行对赌,赌不赢就把赌桌掀了,这就是赵子成的选择。
二人进了屋,喝茶寒暄一番。
孙之林见火候差不多了,笑眯眯问道,“眼看就要过年了,贤侄还缺什么不缺?”
赵子成一拱手,“小子蒙老爷看中,做了管闸,什么都不缺,唯愿在老爷高升后,替老爷守住这份家业!”
孙之林笑着点点头,他也有此意,看看赵子成这话说的,真让人熨帖啊!于是好言对他道,“德修贤侄放心,你心里有老夫,老夫也不会负了你。”
赵子成听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又闲扯了几句,孙之林突然问道,“德修可曾婚配?”
赵子成听了一愣,“呃,这个,小子尚未婚配。”
“吾家有一小女,若是德修未曾婚娶,倒是可以成就一桩良缘啊。”
赵子成懵逼了,这是要送女儿的节奏?他可不想被包办婚姻啊,硬着头皮道,“匈、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饶是孙之林涵养极佳,听了这话也不禁一口茶呛住,指着赵子成笑骂道,“乱用什么典故!没事了就回吧,老夫也有些乏了。”
孙之林也只是提一提这事,好让赵子成知道自己的诚意,若是赵子成答应了,他就随便将一庶出的闺女嫁给他,算是一桩投资,若是不答应,他自然不会上赶着送闺女。
多年后,孙之林每每想起此事就顿足捶胸,怎么就不上赶着呢?要这点脸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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