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绍中叹气道:
“朝廷发给东江军饷少得可怜,靠这点军饷,东江数十万军民早都饿死。
“毛帅不得不自辟生路。除了靠朝鲜接济,也不时从海上进入建虏地盘去挖参猎貂,卖给商人,贴补军用,顺便也能刺探建虏情报,策反汉民”。
“老汉年纪已大,无力征战。但辽东沦陷之前,便以采参贩参为业,熟悉地形,去挖参,倒也勉强能行。”
他这么一说,众人心想难怪他身上穿的旧衣质料很好。采参利润不菲,石绍中一家原先纵然不是大富之家,也应该是小康以上了。
石绍中继续说道:
“为了进去方便,不至于惊动虏兵,我等也需要经常剃头留金钱鼠尾。”
“去年建虏大兵征伐毛帅东江,虽说没能得逞,却逼迫鲜国君臣签订城下之盟。”
“那鲜国屈从于建虏淫威,对东江粮饷供应几乎中断。”
“商人畏惧战事,也来得少了。”
“各岛陷入饥荒,今年便往登州疏散了许多老弱。老汉和孙儿石凤桐也在其中。才沦落这等境地。”
说到这里,眼中又含泪。
显然,到登州后的经历绝非愉快。
“那老丈来登州,身边一点资财都没带么?”朱由检问道。
他儿子是跟随王辅战死在鞍山堡,又是都司身份,按理不至于一贫如洗。
不提这个问题还好,一提这个问题,石绍中两眼似乎要冒火。
他压低声音,对着姜曰广道:
“我本来也不敢说。姜大人既然在此,我知道姜大人是清官好官,能为我们辽民说几句公道话。”
“怎么?”姜曰广皱眉问。
“还不是这登莱总兵杨国栋!”石绍中愤恨道,“辽人渡海来投登州,本已都是家破财尽。
“那杨国栋还要百般勒索。随身带有财货者,也往往被盘剥一空,沦为乞丐。赤贫者更是走投无路,只能卖儿卖孙。就是这样,他还不肯罢休。他以拿奸细的名义,不分青红皂白,动辄把渡海来登州的成批关押。”
“这样关押,提供口粮。岂非反更耗费钱财?”陆云龙疑惑问道。
“你们哪里知道,这登州城西面五里处有许多个采石场,出产上好石料。各地客商把这里石料运出去,能得暴利。
“这杨国栋将采石场占为私有。客商要买石料,便都要向他去买。”
“本来这采石场都是雇佣附近工匠采挖搬运石料,付给工银。杨国栋占了采石场后,为减少工银费用,就拘押渡海辽人来当奴工。不愿意去,要交买免费。若有人从石场逃走,轻则被鞭挞,重则被处死。”
“登州辽人因此苦不堪言。”
“似我这等老弱,钱财被逼勒干净,走投无路,只能卖儿买孙,自己寻死罢了。”
石绍中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愤恨道:
“我等辽人,恨不能把这杨国栋食肉寝皮,但却又无法反抗,最多只能再出海回毛帅的东江岛屿去。只是如今东江粮饷缺乏,回去却也难免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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