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乃是天纵英睿,生有神智,不说太子了,放眼历代也是无人可比。”张松忙言,旋即又劝道:“太子毕竟是储君,公子更是东宫舍人,今后朝夕相处,能越少芥蒂越好。殿下既为公子受创而心焦,又怎能不为其计谋长远呢?”
听到家臣张松都在明里暗里的劝她,刘姜越发觉得愤懑,深感周围的人都不站在她这一边,分明他们家才是受害者!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接受太子的说和,与曹家化干戈为玉帛,从此和好如初?”刘姜压住火气,低声道:“说到底,是曹植不该驾车冲撞,是太子不该胡乱偏帮,现在你们却都想着要我宽宏大量?哼!”
“殿下!曹氏于此事毫无诚心,我等皆已知之,奈何伏氏不谙事理,又怂恿太子,乃至于此!”张松不敢再继续激怒刘姜,深揖拱手道:“如今事情尚未到不可调和的地步,殿下何不入宫觐见皇后?公子所受之委屈,亦可当面诉之,或可使太子有所醒悟。”
刘姜闭眸沉思片刻,终于冷静了下来,她虽然恼怒于太子、伏氏这些亲戚的无情之举,但内心深处仍不愿于其撕破脸面,若是中间能通过伏皇后来施压伏氏、说服太子,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如今她已有了皇帝的支持,再加上皇后、太子一系不再从中作梗,此事一定会有个完美的结果。
既能树立长公主府在朝廷中的威严,又能为儿子报仇、出自己胸中一口恶气。
刘姜想着想着,便摆齐车马,大张旗鼓的入宫了。
她本来就是宫中的常客,时不时的就会入宫找伏寿说话,这一路自然是畅行无阻。
伏寿怀里正抱着八岁的获嘉公主刘洽,见了刘姜,立即将其放开,露出一副关切的模样:“听说你这两日照顾孩子衣不解带,茶饭不思,怎么忽然进宫来了?可是大好了?”
“还是老样子没有见好,今日更甚,刚吃下去的东西、不一会又吐出来了。”刘姜伸手招了招,熟悉她的获嘉公主很乖觉的走了过来,大大方方的唤了声姑母。
“太医怎么说?”伏寿听到情况严重,急忙说了一大通:“自我听说此事后,也是惊诧不已,忙唤人送去了人参,这是扶余入贡,药性比上党出的还要好些,可煎汤服用了?最近太子也为此忧心,每与我说起此事,只恨不能亲自过去探望……”
刘姜正是为了此事来的,她牵着刘洽的小手,轻轻抚摸着,随口说道:“太子今日的确派人到我府上探望了。”
“是么?”伏寿似乎很欣慰:“他可算是长大了,能替人分忧了。”
刘姜忽然叹息道:“获嘉生的真是水灵,我每次看了都很欢喜,可惜我家那小子没这个福气。”
伏寿脸色一变,诧异道:“眼下这个时候,说这些做什么?”
当初周瑜凯旋归来,风光无限,伏氏有意亲上加亲,甚至伏寿也颇为意动,打算将自己唯一的女儿获嘉公主与周氏定亲。没想到却受到皇帝的强烈反对,不同意这门亲事,甚至也不许伏氏女说与周循,理由却是要待其长大慢慢挑选。
不知情的只当是皇帝宠爱外甥,知情的却是明悟皇帝似在有意限制伏氏的势力,这对于以后太子的地位是否稳固打上了一个问号,于是才有后来、伏德察觉出不对劲,建议皇后推动陈王成婚、就藩等事。
周伏联姻未遂本是两家人心中的一个遗憾,平常见面都不免有些尴尬,何况此刻被刘姜主动提起。
“我只是感慨一句罢了。”刘姜摸了摸获嘉公主的头发。
伏寿为人宽和,太子有许多方面都是继承了她的性格,但在宽和之外,更有一份秀外慧中,她此刻已经琢磨出刘姜的来意非善了:“孩子还小,今后的事谁也说不准,我在与陛下谈及陈王婚事的时候,陛下也说过早成婚不是好事,总得等十五岁了再看……或许再过几年,陛下心意有变,又准予成全,尚未可知。”
且不论如何,该安抚的还是要安抚,伏寿内心也是很想为儿子获得庐江周氏这样的助力。
“那可未必。”刘姜毫不客气的回道:“我看曹冲也是个不错的夫婿之选,既是太子舍人,父亲又是曹操,如今更是深受陛下赏识,与我家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伏寿已是眉头皱起,急道:“何出此言?曹氏再如何,又怎比得上你我之间的情谊?当初若非是长公主,我如何能有今日?”
这话倒是不假,但刘姜并不想拿从前的事情打感情牌,她索性说道:“这恐怕只有殿下一人是这样想的。”
伏寿似乎明白了什么,先是传长御将获嘉公主带了出去,然后道:“这里可是有什么误会?莫非是伏德不肯秉公审案?抑或是太子——”
“自吾儿受创以后,我一心只想要个公道,一切依律办事,并无过分苛求之说。”刘姜冷然打断道:“可有人一团和气、自以为公道,人犯未惩,就想先让我家宽宥,将大事化小,这世上还有这样的道理么?想必两家的情谊,到底是比不上旁人口中的‘大局’。”
伏寿已顾不上向刘姜解释什么,她扬声唤道:“来人!去传伏德入宫!”
“殿下忘了,您已让公车司马令将长安令的门籍给销了,他一时恐怕进不得宫。”赵长御提醒道。
“那就给他补上!”
“这恐怕会惊动陛下……”
伏寿哑了,门籍一事骤撤骤给,朝令夕改,皇帝得知后一定会过问,她还不想牵动太大,于是改口道:“东宫今日的讲学完了么?如果没有,就传太子家令;如果有,就一同宣见!”
刘姜已不想再坐下去了,不然一会太子等人过来后知道原委,反过来怨她告状就不好了。
伏寿见刘姜要走,也不强留,顾自起身相送于椒房殿门下,挽着对方的手臂说道:“你且放宽心,他们不懂事,我定会好好训诫,保管给你一个交代!以你我的情谊,当要信我无疑。”
刘姜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伏寿还是个性格温和少语,不肯发表主见的姑娘,如今像是忽然成为了手握大权的人物,能够站在她身边,郑重的给她承诺了。
“我从来都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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