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的庆元街向来繁华,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就在这街旁的深宅大院里,有一处冷清的院落锁着一个将死的女人。
高墙外熙熙攘攘,高墙内门庭冷落。
其实那女人本该是这府中最年轻的女主人。但此时她钗环尽褪,只穿着一身旧袄裙。
她坐在窗前,无神的眼睛盯着外头的一株梅花。那是她嫁入府中时亲手栽下的。此时白梅开的正盛,她却要逝去了。
屋里炭火快灭了。茶水也凉透了。
女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去了。
……
“榛榛?榛榛?快醒醒。”有人在摇晃她。
李榛在睡梦中似乎历经了很多很多年。她在后世游历,飘来飘去看各种新鲜事物。很多时候,她都忘记了自己是一个人。
但是声音出来的瞬间,她还是记起,这是早已逝去的娘亲。
她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灰扑扑的床帐顶和温柔但带有焦急的娘亲。
“榛榛好些没有?这郎中的药倒是管用,烧是退了,只是这梦魇又是怎么了。”
林巧月一边为李榛捧了热水过来,一边说道。
“阿娘?”李榛的声音听起来奶声奶气,又带着惊讶。
“榛榛别怕,娘不会走。娘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在家里了。是娘没照顾好你。”林巧月眼里有了些泪花。
李榛愣愣的就着阿娘的手喝了些水。她慢慢的才想起来,这是她八岁那一年。她们在应州城边缘的一处小院落。是外祖父留下的产业。小院里只有两间屋子,甚至厨房与卧室都在一起。另一个极其小的屋子做了储物室。房子破旧,这条巷子里周围住的邻居,大多也是穷苦人家。
这一年的冬日实在不好过。很多人家都选择在家里猫冬。她们住的地方偏,在家门口摆摊卖的就是周围的人家。如此一来,母亲的馄饨摊生意差了很多。无奈之下,她开始挑着重重的带炉火的担子去人多的街道卖。李榛只能一个人在家。
小姑娘家玩心重。开窗看雪忘了关。受了冻又着了风,这便发起烧来。
李榛记得,那次她发烧,娘亲自责的很,后来便放弃了出去。不再卖吃的,而是去附近的绣坊接些活计来做。
后来娘亲的眼睛便不再灵动,也不大能看清东西了。一个失去仅有的三分颜色的妇人,又没有心计,如何在喜新厌旧的父亲身边立足呢?
想到这里李榛心中发酸。回到这个时候,是上天让自己改变娘亲的命运吗?可这谈何容易呢?
林巧月见她不说话,只当她因为自己不在家在闹别扭。于是她伸手摩挲着林巧月的小脑袋,温声问道:“榛榛想吃什么?娘亲给榛榛做好不好?”
“娘,我好啦,我想吃娘做的馄饨!”李榛回过神来甜甜笑着撒娇。
林巧月看着女儿懂事的模样,明明红了眼睛却还在安慰自己,心中又是难受。
“好,这便给榛榛做。”
林巧月的父亲,也就是李榛的外祖父,是位颇有名气的大厨。这位老人本是流民中幸存下来的,本来地方官把他们这一批孤儿安排到了济慈院。外租趁乱流了出来,跑到酒楼给人家做菜墩。没想到有幸得到大师傅青眼,这才学得技艺,成家立业,有了林巧月和林济辉。
外祖本想把技艺传给舅舅,没想到舅舅喜爱经商,对烹饪之道没有兴趣。反倒是林巧月这个女孩子家得到了一点老人的真传。
李榛的舅舅离家闯荡至今已有八年。杳无音讯。
鲜肉馄饨是林巧月做的最顺手的美食。她从来不买外头的馄饨皮。从皮到汤都是自己亲为。
馄饨皮要用碱。只是一般人揉面,碱不是多了面皮发苦,就是少了没起到爽滑增香的作用。
这一点林巧月做的刚刚好。
肉馅之前林巧月已经剁好了。把姜水拌进去即可。
李榛看着阿娘忙里忙外,心里很是感慨。其实做好吃的的娘亲,是最让李榛安心的。
那是娘亲最自信的时候。
李榛还在思索呢,那边馄饨的香味将她的思绪勾了回来。
一碗鲜肉小馄饨,馄饨皮十分晶莹,透着里头粉色的馅儿。汤是清汤,上面浮着点油星,还有一小把翠绿的芫荽。
香气诱人。
李榛忙接过来,馋猫似的闻了闻,道:“就是这个味道!”
林巧月被她逗笑了:“家里开馄饨摊什么时候少了你的份?还是这样馋猫似的!”
“嘶哈,烫烫烫!”李榛咬了一口,肉馅鲜嫩多汁。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种温暖的感觉了。
怕林巧月瞧出端倪,只假装被烫到。吓得林巧月忙给她拿了温水。
天色慢慢的暗下来了。为了省油,林巧月早早的熄了油灯。屋里只有一个小炭盆并不十分暖和,外面更是风雪交加,呼啸而过。但是李榛窝在娘亲怀里,只觉得安心、温暖和熨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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