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元二十一年,六月十九日,卯时。
昨夜与父亲畅谈心事的陈知瑾起的很早,在街巷里找人推了头发,修了胡须。
接过父亲递过来的紫色长袍,系上了金玉带,陈知瑾很难为情的想自己动手正正衣襟。
望着陈渊那佝偻的身躯,内心满是自责。
直到陈渊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陈知瑾才从神游中醒过来,瞧见陈渊眼角的皱纹,一时间又泪眼婆娑。
“都这么大人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还是这身衣服适合你呀,你娘亲在金陵探亲还没回来,要是她见到自己的儿子这般威风,准是要开心的打我。哈哈哈。”
“去吧,面完圣,记得去公主府把我孙子带回来,你与汉阳公主的纠葛再怎么麻烦,都不要牵扯到我的乖孙身上。”陈渊语重心长的嘱咐着。
“知道了爹。”陈知瑾辞别了父亲,径直往宫里去,临了跨过翰林院的门槛,瞧见一老者着浅绯色衣衫,正拿着一旨奏章,忧郁的从身边走过。
两人视线交错,镜像般的倒影转瞬即逝。
在宦官的通报下,迈着沉重步伐,陈知瑾再一次踏进了兴庆殿的大门,只是入眼间,那位昔日的老熟人已是了皇帝。
一张极为雅致乌木桌摆于正上侧,各地呈交的文书已堆成了小山状。
只是自打陈知瑾走进兴庆殿以来,便一直未瞧见皇上,正欲询问躬身在乌木桌旁的宦官,‘皇上去哪了?’
“这呢。”一道熟悉的声音抢先而道。
顺着声音看去,陈知瑾这才发现躺在榻上的新皇李诵,陈知瑾恭敬的行了一个插手礼,道:“陛下。”
“来,到这边来,离寡人近点。”李诵招呼陈知瑾靠近点,“你还不知道吧,寡人这具身体一年前就不行,如今就连下床行走也做不到,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陈知瑾哀漠然,昔日好友竟成了这般模样。
“哦?听说你这次归来还带了个儿子回来,怎么没把他一块带过来,朕倒是很想见见昔日大将军的儿子,是不是也跟他爹一般精壮骁勇。”
“陛下,臣的儿子不曾习武。”陈知瑾回答道。
“不习武,那书读的怎么样,总不至于这些年你把他培养成一个纨绔公子了吧。”李诵讪笑道。
“肚里倒是有点东西,经常在画上写一些诗句拿去卖。”陈知瑾思索着,“臣愚笨,记不得是何诗句。”
“你知道今天我为什么召你进宫吗?”李诵嘴角微扬。
“是因剑南西川节度使……?”没等陈知瑾说完,李诵便摇了摇手,“今不论国事。”
“来人,传朕旨意,麟德殿设宴,为正三品大将军陈知瑾接风洗尘。”
李诵刚说完,常年在身边侍奉的宦官李忠言乐呵呵的退了出去,经过陈知瑾旁时,还不忘来句,“恭喜大将军。”
“你先去吧,寡人一会儿就到。”李诵命陈知瑾先行离开,自己则在宦官门的搀扶下靠上了轿子。
陈知瑾一边思索着李诵设宴是何用意,一边又无比感慨,这老不正经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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